“这是多余的。”司徒文柳终于按捺不住出声了,“命就是命,何必费力地挣扎呢?”他哀伤地看着他女乃女乃惊讶的面容,“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我所能做的就是谢谢你们二十多年来的苦心。”他静静地说道。
“文柳……”司徒老夫人低声叫唤。
司徒文柳苦笑一下站起身来,旋即如一阵风般离开大厅;尾随他而去的是一脸凝重的司徒文声。
“他知道了,他难道已经晓得了?”司徒老夫人茫然地瞪着孙子已然消失的背影低哺。
二十五年前,当司徒文柳还是个婴孩时,一位法力高强的道人曾经无端地出现在府里,他告诉他们这婴孩跟司徒家的缘份只有二十五年,时间到了他就会离开。因为,文柳是个天赋异禀的奇人,修道救世是他的使命。
“不,绝不。”老夫人咬牙叫道,“文柳绝对不会离开司徒家,他是我司徒家将来的继承者。”
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她抬起头来凌厉地下着命令:“去把大老爷和二老爷叫回来,说我有话要跟他们谈。”
即使不择一切手段,一定要把文柳留下来。她发誓。
③③
司徒文柳终于在后花园停下了奔驰的脚步,深邃的双眸扫视着满园的牡丹,但眼神却是落寞的。
“你刚刚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文声出声问道。
司徒文柳凄然一笑,眼光停驻在树梢一只鸡叫的雀儿身上。他抬起了手,伸出白皙又修长的手指头:“过来。”
那只雀儿竟听话地飞了下来,栖息在他手上,没有迟疑也没有恐惧。仿佛司徒文柳就是他的同伴般。
文声看着这一幕,一点也不惊奇。打从小时候起,他这位堂哥就表现出过人的才能,周遭的动物对他百依百顺的,例如未经驯服的野马会因他几句呢喃而平静下来,发狂的牛会因他一声斥喝而伏身低头。仿佛他与动物间能互通心意般。而他又表现出超常的慈悲;当真是连蚂蚁也不忍心踩死的那一种。
“最近我的感觉是愈来愈强了。”司徒文柳轻抚着手中的雀儿低声说,“我知道我离开的时间快到了。”
“胡说八道。”文声轻斥,“你不要听了仆人说的那些陈年往事就认定自己是个奇人,是块救世的材料。”文声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双眸。
“最近我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它告诉了我一些事。”他静静地说道,柔和得令人颤怵。
文声的脸一下惨白:“不要忘了,你是司徒家的继承人,司徒氏的兴衰存亡都在你的身上。”他重重地警告他。
“不,”司徒文柳摇摇头,“司徒家惟有在你的手上才兴旺得起来。”
“我?”文声大笑,“一个败家子、浪荡子?你别说梦话了。”
“你是吗?”他淡淡地反问,深黑的双眸射出精光,仿佛把人看透般直盯着文声,“你是个奇才,精明能干远超过我甚至是爹及叔叔。为什么要掩藏住呢?为什么要给人错觉呢?”
“天大的笑话。”文声好不容易自惊愕中回过神,随即不屑地叫道,“本少爷天性如此,你也未免太抬举我了。”
“是什么事困扰了你?是什么原因致使你如此?”司徒文柳不理他的反应,进而逼问道。
“没有。”文声断然否认,眼睛戒备地看着他步步逼进。
“我不信。”司徒文柳摇摇头,“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痛苦?”
文声的脸扭曲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你热昏头了吗?净说些疯言疯语。”他像看疯子似的看着他。
“我感觉到你心中有个重担,非常重,令你非常痛苦。”他逼视文声的眼睛。
“你疯了。”文声沉声说道,脸色不变地迎向他能透视人心的眸光。
“你自己心里明白。”他又说。
“是的,我明白。”文声低沉地出声,“我明白我没有重担。”他坚决否认。
“说谎。”司徒文柳嗤之以鼻。
③③③
“小姐,你看……”
“小子,你叫我什么呀?”一名身穿青衫的少年拿起手上那把白色的扇子往身旁的小憧敲下去。
“公子,我不敢了啦!”那小憧立刻掩着头机敏地逃窜。
“小红,你再不给我回来,当心我不给你晚饭吃。”少年也不追,只是气定神闲地喊了声。
那小憧果真听话地走回来:“公子,你不气我了吧?”她问,骨碌碌的双眼直盯着眼前这位长得明眸皓齿,令人看了赏心悦目的俊秀公子。
“怎么?难道你还真担心呀?”少年斜睨着她,眸中满是笑意流转。
小僮摇摇头,笑开了嘴:“我家湘云小姐是最好的。”她撒着娇。
原来这位青衣公子正是司徒老夫人口中的那位城西冯家千金,颇负盛名的才女——冯湘云。
“所以才不幸养了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坏女婢。”她又一记响头敲了下去,当然力道是很轻的。
“哇!打死人了。”那女婢边叫边忙着逃命。
“小红……”湘云起了个兴头,举步想要追上去。
“公子,请留步。”背后却有一个力道拉住了她。
湘云猛然回头一瞥,意外地看见两位黝黑的大汉正咧出满嘴的牙齿,眼睛不安分地打量着她。
“两位兄台有何指教?”湘云回过身来,小心地拱手道。
“公子,瞧你一身华衣锦服,想必是富家子弟吧?”其中一名颇有深意地说着,“花一两个钱可怜可怜我们这两个苦命人,对你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话虽是这样说,但口气中可没有一丝乞讨可怜的意味。
湘云不由得一愣,灵巧的双眼却开始打量着他们。衣衫褴褛?看起来不像;穷途末路?更没那个样子。摆明了是看她好欺负嘛!
不过,她看起来的确如此。她低叹口气,虽然男装打扮的她是俊秀潇洒的飘逸公子,但任谁一看,都会直觉地认定她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已。这一点,她倒是清楚得很。
“如何?公子是帮还是不帮?”另一位的口气更是不善。
湘云只好认命了,心中却是懊悔得很。早知道,就不该瞒着爹爹偷跑出来街上玩的。
“两位兄台好说。”她赔笑着,忙从衣襟内拿出她的荷包,“小弟只有这些碎银,还请两位兄台不吝收下。”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虽非俊杰,但也知道反抗他们只会带来难堪的后果,所以她宁愿——花钱消灾。
“你们抢劫呀?”小红悄然出现,出其不意地夺走湘云手上的荷包,“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呀?”她叉着腰,得理不饶人地骂过去,颇有初生之犊不畏虎的胆识。
湘云头大地申吟一声,大感不妙。
“臭小子,把钱包拿来。”他们吼着,魔手已朝小红伸过去。
小红马上怪叫:“强盗呀!”颤抖的身子掩不住她的害怕。
湘云忙不迭地擎起扇子压住他们伸向小红的手:“兄台,我的仆从年纪轻,不懂事,你们大人大量,也就别跟她计较了。”她笑着赔罪。
“啰嗦!”其中一名汉子却反手抓她胸前的衣襟,“叫你的奴才把东西……啊!”那名汉子突然双手一放,看她的眼神由迷惑转为肯定。
湘云在心中叫苦连无,知道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女儿身。看他那对色迷迷的眼睛逐渐迷蒙,此时不跑就难月兑身了。
“小红,快逃。”她抓起小红,转身就往大街上人最多的地方奔去。
但三寸金莲怎敌得过大男人的步伐。才跑没几步,她那及腰的辫子就被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