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一再告诫她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怕她被当作稀有动物关起来,她自己当然也很担心会因而引来麻烦,可是之前在溪边发生争斗时,她真的很想告诉赞路,希望他能及时省悟,毕竟这一切在她眼里看来都是历史了,再者,南诏已走到尽头,不可能因为她说的两句话,历史就会更改。
见她没说话,扎格心里已有了谱。“今天就说到这儿吧!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扎格瞥了一眼站在几尺外,不停往他们这儿看来的人。
“我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夕川急忙道。
“什么?”
“你知道索日的亲生父母在哪儿吗?”夕川问道。
扎格大吃一惊。“你怎么……他告诉你的?”
夕川顿时有些坐立难安。“不……不是,这有些难解释……”她不知要如何告诉他说她是在梦中知晓的。
扎格盯著她不安的神色,说道:“这件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你还想杀索日吗?”夕川紧张地问。
“暂时不会。”他站起身。“以后再谈吧!”
“等一下,我……”夕川话未说完,他已走了开去,
索日在黎明前醒来,乾涩的嘴唇让他想找水喝,才动一下,肩膀便传来痛楚,记忆倏地涌上脑海,他忍著痛苦撑起自己,黑眸在四周搜寻,意外地发现她就睡在他身旁一臂之遥,她的另一边则睡著阿西木嘎,想来她是想就近照顾他们两人,所以睡在两人的中央。
他习惯性地蹙下眉头,抬手抚过她的脸,她动了一下,忽然紧皱眉心而后睁开眼,他瞧著她睡眼惺忪地眨著眼,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醒来。
“索日。”她忽然知觉他的存在,随即不停地眨眼想在黑暗中认出他的模样。“你不舒服吗?”
“没有。”他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你没事吧?”他轻抚过她的脸颊。
一感觉到他的气息,她便羞赧地低下头。“我很好。”她小声地说。
“我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他攻击了士兵,之后则全无印象。
“是扎格背你回来的。”
“扎格?”他不解地蹙著眉心。
“他是我们在羊苴咩城遇到的男子,大腿被划了一刀——”
“我记得。”他轻声打断她的说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路过这里,发现有暴动,就顺道进来了解发生什么事。”
夕川有些结巴地解释著,要她说谎,实在是为难她,可扎格对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她只好配合,虽然她发现普布与古比根本不信,不过他们也没多问什么,但却让她心生愧疚,她真的不想隐瞒他们对他们说谎,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索日没有继续追问关於扎格的事,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你有受伤吗?”
“没有。”
她才说完,他已举起她的手,撩起宽大的袖子,注视她手臂上的鞭痕。她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一丝青白,血痕像一条黑色的毒蛇,弯曲地横过她的手臂,看来令人沭目惊心。
“索日,这个不要紧的。”夕川低声说著。“你的伤比我严重多了。”
他没说话,只是一直盯著她手臂上丑陋的鞭痕。
“索日……”
“打你的那个士兵怎么了?”他不带感情地问著,他记得自己好像被击昏了。
她抿了一下唇后才道:“死……死了。”
索日冷哼一声,像是在说著死有余辜这样的话语,完全没有任何愧疚怜悯之意。
他的态度让她的胃纠结。“索日,你答应我……以后不要杀人好不好?”
“什么意思?难道别人要杀我,我也不能杀他吗?”他的语气中有著怒意。
“索日,你别大声,大家在睡觉,会被你吵醒。”她紧张地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对很多事情都愤怒,可夺人性命不是好事——”
“你这些话应该去跟那些士兵、那些奴隶主说。”他转过头,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索日。”她撑起身子,将他的脸转过来。“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他的黑眸闪了一下。“你有仁慈之心,我没有,也不想有。”
“不是这样的。”她焦急地说。“我知道这话你一时之间难以听进去,但杀戮没办法让心平静的,以牙还牙只能得到一时的快活——”
他抬起手,按住她的唇,阻止她再说下去。“我不想听这些。”
夕川垂下眼睑,长叹口气。“好,我不说了,你休息吧!”她躺回原位。要改变他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她要有耐心才行。
听见窸窣的声音,夕川转头,发现他坐起身来。“索日,你要做什么?”
“我口渴——”
“这里有水。”她在自己头顶后方一尺处放了一碗水。“我怕你们半夜会口渴,所以先放了。”
她移开碗上遮尘的大叶片,将碗递给他,他接过碗,一边喝水,一边瞧她。
“还要吗?我再去取,我在树下放了一桶水。”
他点点头将空碗给她,夕川起身舀了一碗水回来,他接过碗,仍是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瞧。
夕川感觉到他的视线,腼覥道:“你为什么一直盯著我瞧?”
“我说了我喜欢你。”他直言不讳。
夕川垂下脸蛋,感觉手上一紧,双颊不由得红润起来,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没有言语,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握著她的手。
她低首无语,静静地让他握著,她的心有些慌、有些乱,却又有著少见的决心,像是决定与他一起前行,他既已握起她的手,她便要牢牢守护,无论如何是不能丢下他的,松了手,他走进的便是无底深渊,她只盼自己能阻挡他要走的命途。
“索日,跟我一起回家乡好吗?”她轻声地问。“离开这里,你心里的不平会少很多。”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著,原本他并不排斥与她离开南诏到中原去,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的心又生出许多的怒火。为什么奴隶就必须如此被奴役,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他想报仇的心态再次燃起,他要让那些人有一天也被他踩在脚下,如此一来,他的怒火才能获得平息。
“索日。”她唤他一声。
“你不能留在这里吗?”他反问。
她愣了一下,眉心拧著。“我不能在这里,这里……有太多的痛苦,我的身体没办法负荷。”
“到乐山后,你的姊姊就会来接你?”他说道。
她迟疑地应了一声。“嗯!”姊姊一直告诉她说会想办法接她回去,但其实她自己也无法确信姊姊真能将她接回二十一世纪。
“为什么你的姊姊不过来南诏接你?”他问道。
夕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顿了一会儿才道:“来这里路途太遥远了,我们说好在那里会合的。”
“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他又问。
“我跟你们说过,我出来游玩,然后迷了路。”她说得心虚,所幸他没再继续追问,只说天快亮了,她最好再躺下休息一会儿。
为免他又追问她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夕川听话地躺下来休息,但胡思乱想一阵子后,才渐入梦乡。
第十三章
现代
“什么?她想带一票人回来?”苗岚勋挑高眉宇。
“她说不放心她的朋友在那里生活,更何况一个还没了手。”晨风平淡地陈述著。
“谁没了手?”
“阿西木嘎。”晨风站在木梯上,朝手上的黑木盒吹口气,将灰尘给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