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但他仍静心听著,没有打断她。
“有一天我的同学跑来问我是不是在唱戏,她说我的邻居雅恩在班上说我的坏话,说我每天吵得她睡不了觉,唱歌又难听,所以她这次考试才没有第一名,因为我吵得她没办法念书。我听了好难过,眼泪都要流下来,那天的音乐课雅恩还故意举手告诉老师我会唱国剧,结果老师要我到前面表演,但是我好紧张,根本唱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声音,全班却哄堂大笑,说我唱得很奇怪,我当场哭了起来……”她顿住话语,感觉到他的手掌温柔地触碰她的头顶。
她心中一阵激荡,让自己贪恋在他温柔的抚触中,一会儿后才接著道:“回家后我告诉爷爷我不要再唱戏了,爷爷安慰了我好久,但是都没有用,一直到一年后爷爷说老人会里要演杜十娘这出戏,他们找不到人,所以要我一定要帮忙;我犹豫了好久,最后拗不过爷爷才答应,原本我演的是杜十娘,但我对自己没信心,所以将机会让给婷爱。上国中以后,我想摆月兑自己畏畏缩缩的个性,所以很努力的想做一个开朗的人让爸爸,也让爷爷放心,后来爸爸认识了杜阿姨,她对我跟弟弟很好,我很开心,心想我们家就要有一个新妈妈了,可是有一天爸爸很落寞的回来,我问他怎么了,他总是说没有,可从那天起,杜阿姨都没有再来过我们家。有一天我听到爸爸跟爷爷说他跟杜阿姨分开了,因为杜阿姨说,如果结婚,她不想跟爷爷、我还有弟弟住在一起,我听了好震惊,因为我一直以为杜阿姨喜欢我。
“虽然爸爸嘴巴上说不在乎,可从那天之后,他的酒愈喝愈多,最后病倒住进医院。我吓坏了,跑去找杜阿姨,她一听立刻就赶到医院,我看得出来杜阿姨是真的喜欢爸爸,后来我要爷爷去找爸爸谈,告诉他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比较喜欢跟爷爷一起住,不喜欢跟后母一起住。”她长叹一声。“结果因为这件事,国中时期努力要开朗的承诺又破碎了,一直到上了高中遇见思琪,我才又恢复信心,渐渐开朗起来。”
她抬头看他,露出笑容。“虽然说我跟水云还有思琪是大学同学,但我跟思琪其实在高中时候就认识了,她虽然爱闹了些,但跟她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很有活力,上了大学以后……”她微扯嘴角。“你已经知道了,我以为我的前男友喜欢我,所以才会追求我,可事实是并不是这样,结果这次我的自信心又严重地摔了一跤,如果不是水云跟思琪一直鼓励我,我想我现在一定还是很畏缩。”
“你认为我会伤害你?”他柔声地问。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努力想要踏出那一步,可过去的梦魇不时会跑出来,我真的很害怕再受到伤害。”
他皱紧眉头,感觉胃部莫名的不适。“所以你打算放弃我——”
“老师?”
一个女孩突然跑到两人眼前来,敏柔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笑。“连燕芬。”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连燕芬露出酒窝,她绑著马尾,身形略微肥胖。
“老师在这儿吃晚饭。”她指了下二楼的招牌。“你呢?”
“我跟爸爸一起。”她往后指了下正跑来的中年男子。“我们要去外婆家。”
沈盟捺著性子等待家长与老师、学生之间的寒暄谈话,约莫过了十分钟后,他们才再次独处,正当他要接续之前的话题时,一个声音又插了进来。
“小姐,可以请你帮我做一下问卷吗?只要一点点的时间。”
“可是我……”
“拜托你,只耽误你一点时间。”
“抱歉。”沈盟开了口,眼神带著不悦的冷意,他已经完全失去耐性了。
堡读生看了他一点,有些退缩。“嗯……不会花很多时间。”
“我已经说了,不要。”他的眉头压下,双眸是毫不隐藏的怒火。
敏柔看看他又看看工读生。怎么办?虽然她不想做问卷,可是又觉得工读生很可怜,她第一次看到沈盟这么不耐烦的表情。
“其实……”她正想说做一下问卷没关系的时候,工读生已自动打退堂鼓。
“哦!好。”工读生看了沈盟一眼,只得再去找别人。
“他看起来好像很可怜。”她有些於心不忍。
“接受拒绝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直截了当地说。他自己都顾不了了,才没心思管别人。
他的论调让她惊讶了下,随即心有所感地说:“或许我就是因为没法坦然接受别人的拒绝,所以才会每次都觉得受伤。”她从来没以这种角度去思考事情。“杜阿姨拒绝与我们一起住,我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才受伤……”
他突然抬手覆上她的头顶。“接受拒绝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停顿一秒,随即嘲讽地扬起嘴角。“我今天也要接受你的拒绝了,不是吗?”他的声音低沉,黑眸深下见底。
她抬眼与他黑黝的眸子相对。“不……不是这样……”她突然红了睑。
他的眼神立即炽烈起来。“什么意思?”
“我……”她低下头,这教她怎么说呢?“我还是很害怕,或许别人跌倒可以很快站起来,但我没有办法,我也好讨厌自己这样怯懦的个性,可是……”
“不需要去跟别人比较。”他出声截走她的话。“你就是你。”
她点头。“道理都很容易懂,可要做到好难。”她鼓起勇气望向他。“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对我的怯懦不耐烦,希望你能多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否定我。”
听到她的话,他胃部纠结的肌肉开始放松,眼神燃起阒暗的火。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她不安地偏头偷瞧他,却见他目光灼热,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盯著人行道上的红砖。
还没深思他为何如此看她,突然间,她便让一股力量往前扯去,她疑惑地任他拉著。
“你要去哪里?”她小跑步地紧跟上他。
“我不能在在大街上吻你。”
“你在干嘛!”叶新川拿筷子敲了下儿子的头。“弄得玻璃白蒙蒙的。”
叶胜男将脸移开。“那个男的拉小柔不知道要去哪里?”
叶洺聪立即站起身,贴上玻璃。
“哎呀!到底在干嘛啊你们!”坐在孙子旁边的叶新川以手推了下杵在自己眼前的人。“坐好。”他拍了下叶洺聪。“她已经是大人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叶洺聪推了下镜梁。“那男的花招太多,姊姊会中计。”
叶新川瞪他一眼。“什么计?空城计?三十六计?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洺聪,那男的不可靠吗?”听到儿子这么说,叶胜男一颗心七上八下。“看起来一表人才啊……”他叨念著。
“那种叫衣冠禽兽。”叶洺聪不以为然地说。
“真的假的?”叶胜男心停了下。
“你们到底要不要吃东西?”叶新川瞪了两人一眼。
叶胜男拿起筷子吃了个小笼汤包,可双眼不停往楼下看。“我去买包菸好了。”他站起身。
“给我坐下。”叶新川生气地斥道。
叶胜男只得坐好。
“他们在看我们。”叶洺聪忽然道。
“谁?”叶胜男立刻问。
“那个男的家人。”叶洺聪喝口酸辣汤。
“是吗?”叶胜男转过头,瞧著沈家正往他们这儿看,他立即微笑点头,随即转回来。“看起来好像很有钱。”他抽了张面纸擦了下略显光溜的前额,沈家的穿著一看就跟他们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