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副,穿这衣服戴黑色的好像不太适合,所以……”她不自主地推了下眼镜。“不过这副有点紧,黑色的又太松,所以都不是很好戴。”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喋喋不休,敏柔急忙闭嘴,瞧见笑意仍留在他脸上,她这才松口气。
“怎么不戴隐形眼镜?”他问道。
“因为度数不是很深,而且可能眼镜戴习惯了,不戴的时候看起来很没精神,还有戴眼镜看起来比较有威严——”
“威严?”他倒是看不出来她戴眼镜有何威严。
“老师的威严。”她解释。“我自己觉得戴眼镜比较有威严。”察觉自己正在说一些无聊的事,她急忙转个话题。“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她没在筵席上看到他父母及妹妹。
“我母亲不太舒服,所以在家休息:我父亲在筵席上遇到老朋友,两人先走一步找地方叙旧去了。”
“你母亲要紧吗?”
“不要紧。我帮你看看——”
“什么?”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她困惑。
“眼镜。”他转了下手上的西装外套,伸手进口袋拿出一个细常扁平的盒子。“我帮你调一调。”
她愣在原地。调一调?她见他打开盒子,里头有各式各样的小堡具。
“啊!不用了。”她摇摇头。
“不会花多少时间。”他瞧著她,扯了一下嘴角。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再拒绝好像不太好,於是敏柔拿下眼镜,不好意思地道:“谢谢。”
“左边拴得比较紧,所以你鼻梁上才会有红印。”他边说边快速地调整。
敏柔直觉地模模鼻子,有印子吗?
几秒后,他说道:“好了。”伸手将眼镜递给她。
“谢谢。”她急忙戴上眼镜。
“会太松吗?”他估量著她戴眼镜的模样。
“不会。”她绽出笑,脸儿微醺。
“你的眼镜有点一高一低。”他观察著。“是耳朵的关系吗?”他瞧著她耳朵两边的高度。
叶敏柔觉得自己好像显微镜下的细菌,在他精密的注视下无所遁形,她反射性地模了模耳朵,急忙转个话题。
“你的女伴呢?”她现在才发现常佩姿下在他身旁。
“她在化妆室。”他顿了下,将螺丝起子小心收回盒内才又接著道:“你怎么回去?要我送你吗?”他将盒子放回西装外套内。
她摇首。“我弟弟会来载我跟思琪。”话毕,她才想到如果让思琪知道她这样回答,定会被数落一顿。
“你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只有一个弟弟。”她说完,才发现不对,急忙又更正道:“不是,是两个弟弟。”
他扯开笑。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第二个弟弟是同父异母,没有跟我们住在一起,所以……”
“我明白。”他收起笑意,温和地说。
她推了下眼镜,藉以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与他说话会让她心律不整,可不说话光杵在这儿,会让她更无所适从,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找些话题比较好。
就在她极力思索时,一个女声插了进来。
“纳穆。”
敏柔看向右手处,见常佩姿踩著三寸高跟鞋往这儿走来,她穿著一袭银白色的亮片细肩小礼服,身材凹凸有致;她发丝及肩,两旁削著羽毛剪,五官虽不是特别突出,但在化妆技巧的修饰下,倒还显得娇美。
常佩姿走到沈盟左手边。“要走了吗?”
沈盟朝敏柔说道:“真的不用我送你?”
“不用了,谢谢。”她扯出笑表示谢意。“开车小心。”
她的话让他露出笑意。“我知道,再见。”
而这边,兰思琪自洗手间出来后,便打电话到敏柔家中。
“喂!洋葱,我是兰思琪,你可以来载我们了。”
“我姊呢?”叶洺聪疑惑地问,不明白为何是她打的电话。
兰思琪笑著。“她在跟你未来的姊夫说话,如果你快点过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姊夫?”叶洺聪的语气透露著怀疑。
“对啊!我已经尽力为他们制造机会了,可惜他们两个就像蜗牛一样慢吞吞的,都快弄得我不耐烦了。”前前后后都几个月了,两个人丝毫没半点突破,真是教人泄气。
“你又在扇风点火了。”她向来是站在外边凑热闹型的。
“可惜这火好难扇啊!真不知是火太小,还是柴不够,还是我这风助长的方向不对,他们这种火,连烤番薯都不够格。”她忍不住对他唠叨起来。
他推了下鼻上的镜梁,微微一笑。“你别愈帮愈忙,我现在就过去。”
“什么愈帮愈忙!”她翻了下白眼。“你再说一句不中听的,我会把留给你的布丁吃掉。”
叶洺聪沉默了下。“你帮我拿了布丁?”
她耸耸肩。“不拿白不拿,我自己也留了好几个。说好了,我只给你一个,我还留了一个给爷爷。”
他浅笑。“我这就过去。”
“OK,拜!”她收了线,心情愉快地潜伏在墙边慢慢探出头,却没料到只瞧见敏柔一个人。
她大吃一惊,跑向敏柔。“怎么了?”
敏柔听到她没头没脑的一句,不明所以。“什么怎么了?”
“沈先生呢?”
“他走了。”她平淡地说。
兰思琪受不了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我的妈呀!我才撒了一泡尿,你们就讲完了。”早知道她就留下来指挥作战。
敏柔笑出声。“你讲话斯文点。”原本有些落寞的心情,让她一句话全给驱走了。
“你们不会只讲了沈先生,叶小姐,就没了吧?”她拿过敏柔手上的袋子。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要送人回家。”敏柔往电梯走去。
兰思琪瞄了她一眼。“你就这样拱手让人?拿出点战斗力来!”她像卜派吃了菠菜般弯起双手。
“又不是要打架。”敏柔好笑地按下电梯钮。
“又不是叫你去打架!”她瞪她一眼。“是那种心理的战斗力。”
她没说话,迳自走进电梯里按下一楼,听见兰思琪在一旁继续说著,“你放心,根据我的观察,今天跟沈盟一起来的女人不会构成威胁。”
“别说这些了。”她摇摇头。“我跟沈先生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背景差太多了。”她抬头盯著电梯内变换的楼层数字。
“你是说有钱人没钱人那一套?”兰思琪扬眉。
她点点头。
“这种事想那么多干嘛,社会阶层这种东西最要不得了。”她不屑的皱皱鼻子。
“这跟社会阶层没关系。背景差得多,生活习惯就会不同,价值观和想法也会不同。”她在心底叹口气,这些话与其说是给思琪听,不如说是讲给自己听。
“你该不会以为嫁过去会受到可怕婆婆的虐待,每天要跪著擦地,十二点睡觉,四点起床,三不五时公婆还会摔个茶杯过来,小泵趁你不注意时把珍珠项链放在你枕头底下诬赖你偷窃,他的堂弟因为垂涎你的美色所以意图强暴你,然后爱慕他的小表妹,会自己打自己两巴掌,然后跑出去哭闹说你动手揍她,最后沈盟会痛心地捂著胸口说: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作戏似的抓著胸口。
敏柔让她逗得娇笑不已,思琪就是有本事把她烦恼的事说得这样荒诞不经。
“听姊姊一句。”兰思琪豪气地勾住她的脖子。“人呢!要向前看,佛家有云: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什么时候看佛经了?”敏柔取笑道。
“施主错了,贫僧怎么会看这么深奥的东西,我是看漫画看来的。”
两人同时笑出声,而后走出饭店站在外头说说笑笑。敏柔吸口微凉的晚风,让自己的心慢慢沉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