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瞅著她,黑眸中闪著痛苦。
“这辈子我就得带著遗憾一起入土了,是吗?”他问。
她无语。
他仰首长叹。“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他闭上眼,眉心刻苦一条皱痕。
“别再说了。”她急促地说。
他低下头,黑眸锁著她,而后突然栘开视线,深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不顾一切,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去。
两人站在树林中,久久不语,半晌,才听见温丝萦轻语。“泡杯茶好吗?”
他颔首,与她并肩而走,两人朝树林处走去。
艳衣立正原地,不敢移动分毫,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直到两人定后,她才长吁口气,虽然她不是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她听到的部分再加上之前沐文曾同她提及的,己让她明了公公对三婶的确有男女之情,而且这情是压抑而深埋的。
她不自觉地又喟叹一声,这府里……有多少暗流啊!
第八章
原以为疲惫的一天将在丈夫回来后好转,因为她亟需与他说说话,他会为她这退锦姑,会将她抱在怀中让她休息,她可以与他说说笑,然后……
当她打盹著等相公回来时,夏曦突然惊慌地跑进来。“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冲进来成什么体统!”锦姑厉喝一声。
夏曦让她吓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艳衣克制著打呵欠的,将手上的书放下。
“他们……打起来了!”夏曦结结巴巴地说著。
艳衣一震,立刻起身,直觉道:“小舞与红儿吗?”
“不是,是他们,坛肆少爷、五少爷、轸怀少爷……”
“在哪儿?”艳衣大惊,
“在后院戏棚……夫人……”
末等夏曦说完话,艳衣已奔跑而出,锦姑的声音在她后头响起。“少夫人,别跑……用走的……”
艳衣越跑越快,差点摔在石子路上,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后院去,只见一堆仆役围在初步搭好的戏棚子周围,当她瞧见翟亚坤一个过肩将坛肆摔在台上时,情急之下,她大喝一声,“让开!”
一听见她的声音,仆役急忙往旁退。“少夫人……”
这时戏台上的轸怀跳到翟亚坤背上,以双手捶打他的头,当艳衣瞧见小舞与红儿也在台上时,差点没晕厥过去,她们两人拿著搭戏棚的竹子敲打翟亚坤,还拚命戳他。
同时间,房管家也汗流浃背地赶了过来,嚷道:“都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架开他们!”
艳衣快速自木梯上到戏台,听见房管家在下头喊著:“少夫人别上去。”
“这是在做什么!”艳衣怒喝一声。
她才刚说完话,就听见翟亚坤大叫一声,将背上的轸怀拉下地,红儿手上的竹子在这刹那戳上了翟亚坤的眼睛。
“啊……”他尖叫一声,掩住右眼。
红笮吓了一大跳,急忙丢掉手上的竹子。
艳衣大喊,“快叫大夫。”她瞧著一道鲜血自翟亚坤的手指缝中流出,心开始下沉,老天!不要有事……
翟亚坤放开手,看著掌心的血不住发抖,他的右眼刺痛,惊恐在瞬间攫注他,他失明了……
“大姊……”小舞丢下竹棍,慌张地从另一边跑到姊姊身旁。
艳衣将妹妹揽到身侧,双眸瞪著翟亚坤的睑,而后在瞬间松懈下来,“没事,五弟,只是划破眼下的皮。”
翟亚坤瞪著她,似乎没听见她的话,
“只是划破皮。”艳衣又重复一次,指著自己的眼下。“划了一道。”
他发抖地模了下脸,惊怕地眨著眼,对,他瞧得见……眼下很痛,可瞧得见……
“好了。”艳衣安抚道。“大夫一会儿就来——”
“你这个小蹄子!”翟亚坤气愤难抑的冲向红笙。
她尖叫一声,跑到艳衣身后躲起来。
仆役们在翟亚坤街上前时拦住他。“少爷……”
艳衣突然感觉台子晃了下。“哦!糟糕……不要再上来了……”她喊著,十几个仆役的重量让才刚搭的台子摇摇欲坠。
“台子快垮了。”工人们喊著。“快下来。”
台上的仆役们面面相觑,就在大夥儿准备跳下时,只听得一声巨响,台子垮了一半,所有人开始大叫。
“噢——”艳衣惊叫一声。“别乱动!”
她话才说完,就听见第二声巨响,台子整个垮下,艳衣只听见一堆的尖叫声,她的耳膜几要破裂,因为小舞与红笙就在她旁边扯破喉咙地尖叫著。
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也几乎在一瞬间结束,她在飞扬的尘上中不停咳嗽。“好了,咳……别叫了……”
四周因垮下的戏台而扬起大片尘上,艳衣看了身边的红儿与小舞一眼,发现她们倒在一堆仆役身上,她也是……艳衣赶紧起身,难怪她不觉得痛,不过下边的人已在哀痛连连!
“快起来。”艳衣拉起红笙与浅舞。
“少夫人,没事吧!”房仕彬慌张的声音传来。
艳衣回道:“没事。”她轻咳几声后,喊道:“肆弟,轸怀?”
“我在这儿,嫂嫂。”轸怀朝她走来。
“肆弟?”艳衣在一堆仆役中寻找著。
“大姊……”坛肆挣扎著起身。“哎哟!”
“怎么了?”滥衣在他身边蹲下,一脸焦急。
“没事……”坛肆圆润的睑上淌著汗水。“脚踝好像扭到了。”
艳衣听后松了一大口气,幸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她指了两名仆役要他们把坛肆扶起。
“这是怎么回事?”翟家的三公平翟崇阵惊讶地看著垮毁的戏台。
“三叔。”红笙跑向他,张手让他抱起来。
“怎么了?”他一回府就听到下人说后院出了事。“又调皮了是不是?”
“五叔要打我!”她害怕地将脸埋在他颈边。
翟崇阵一听,怒道:“亚坤,你在哪儿?给我出来!”
艳衣转头瞧见公公、三婶和二姨娘全朝这儿走来,她在心里申吟一声,这下难收拾了!
“这是怎么回事?”翟治临威严的声音在大厅响起,他的视线扫过站在他眼前的滥衣、坛肆、红儿、浅舞、亚坤及轸怀。
他的身边坐著夫人秦氏,再过去是二姨娘乔氏,三夫人温丝萦,除此之外,一旁还站著翟崇阵及房管家,厅外,翟沐文在门边好奇地偷听著。
“亚坤。”翟治临冷冷地喊了儿子一声。
“是……”翟亚坤眼下的伤已敷了药,可不知是对父亲的害怕抑或疼痛,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孩儿……因为无聊,所以在园子里走动,后来想起……想起后院在搭戏棚,所以就顺道走到那儿去。”他吞了下口水后,才继续道:“孩儿到那儿后,就瞧见红儿、浅舞跟怀弟在戏台上跳来跳去,因为那戏台子还没搭好,孩儿想他们在那儿跳来跳去危险,就要他们下来,谁晓得他们三人不睬,孩儿一火大就想上去捉他们下来,谁知他们东躲西藏的,还拿竹棍戳孩儿——”
“才不是这样!”轸怀嚷叫一声。“是五哥先打人,我们玩得好好的,他突然跑上来,还抢走我手上的竹棍。”
“是这样吗?”翟治临瞟了红笙一眼。
红笙吞了下口水,才点头说道:“是啊!五叔说我们不听话,就把竹棍抢走了。”
“后来呢?”
“后来小叔叔想把竹棍抢回来,五叔就这样转著转着……”红笙举起手表演。“不让他拿。”
翟亚坤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他只是逗你们玩。”乔氏忍不住出声。
“再来呢?”翟治临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