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能与鬼作朋友吗?”她唐突地问。
“鬼?”
见到仙子诧异的表情,决澜明白了。“不行的,对吗?”
“你与鬼在一起?”她急道:“人与鬼是不能……”
“可他是好鬼,就是钻进了死胡同里出不来,我得帮他——”
“决澜。”她着急地碰上她的肩。“听我说,他是鬼,就得去地府等着再世为人,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我知道,可他现在……他……”
“得走了,有人来了。”
决澜张望了下,是谁在讲话。
“再给我点时间。”仙子朝上说了句。
“不行。”
仙子望着决澜,身形愈来愈淡。“我会找机会再来……”
决澜急道:“我还有好多事要问你……”
“记住,别与鬼走得太近……”
“仙子,仙子……”
“决澜?”
“仙子……”决澜蓦地睁开眼,就见南宫无尚俯视着她,眉头紧皱。
“吓我一跳……”她抚了下胸口。
“你在作梦。”他说道。
“嗯!”她坐起身。“我梦到仙子她……”
他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不说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随即探向腰月复,模到了没吃完的桃子,她楞了下:不是梦,仙子真的来见她了。
“怎么?”他低头瞧着她伸入衣内的手。
“没有。”她微笑,瞧了眼四周,发现他们在一个小山洞里。“我睡多久了?”
“两个时辰。”原以为她会睡一天以上,没想她这么快就醒了,见她面色红润,他这才放下一颗心。“你饿吗?外头有些野果,我去摘一些。”
“不用了。”她在他的搀扶下起身,走出洞外,刺耳的光让她抬手遮了下。“我现在很饱。”
“很饱?”他挑眉地看她一眼,他记得她还没用早膳?
“仙子在梦里拿了仙桃给我吃,所以不饿。”她深吸口森林之气。
他扬起嘴角,以为她在说笑。
“我还带了一片回来给你。”她拿出月复中的桃子,见他一脸吃惊,她笑道:“敢吃吗?”
他微笑。“如果这真是她给你的,必定对你有好处,你自己吃吧!”
“一人一半好吗?”她将长片的仙桃折成两半递给他。
他摇首。“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虽说他不能肯定那是桃仙在梦中给她的,但见它比一般的桃子大上许多,再加上芳香四溢,应该很珍贵。
“嗯!”她拿出帕子将之包起,放回怀中,而后抬眼瞧着他。“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他点头。
“若有机会,你想投胎做人吗?”她问。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看着她,扬起嘴角。“或许不做人,做一匹在草原上奔跑的马。”
他的话让她露出笑。“马也辛苦,得让人骑、让人役使。”
他也笑,听她又继续道:“你知道投胎前为什么要喝孟婆汤吗?就是让人忘了前世的一切,从新开始。”
“你认为我该忘了一切?”
她点头。
“如果你村子里的人让人全数杀尽,尸体被吊在城门上鞭打,你能忘吗?”他冷酷地问。
她后退一步,满脸震惊,觉得自己要吐了。
“那夜大刀背着我一路逃出军营,他受伤太重,没能活下来,只留了一句话,这些年咱们拚死拚活是为了谁?”他抬头看天。“即使过了八十年,我还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没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他们死在我面前的惨样。”
“是你不敢让自己忘记。”她轻语。
他看向她。
“你不停地责备自己,因为你始终没有原谅自己,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她叹息。
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并不想得到原谅。”她揪着他,蹙紧眉心。“你真是个很笨的人,又固执又笨。”意外地,这话让他露出笑,从别人嘴中听到这种话会让他很生气,可由她说出,却让他觉得好笑。
“你喜欢桃花村吗?”她突然转了话题。“以后你就跟我一块儿住在村里好吗?不要回去那人身边了。”
他移开视线。“你在同情我吗?因为觉得我傻。”他没忘记她在昏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低头瞧着地上的草。“我不知道,或许一半是吧!可另一半不是……”她轻拧眉尖。
“另一半是什么?”他转向她低垂的侧脸,黑眸闪了下。
“我不知道。”她腮若桃红,右脚无意识地轻磨了下脚边的草。“你有没有第一次跟人见面时,就觉得这人很面熟,或是好象以前在哪儿瞧见过的感觉?”
“有。”生前他的几个部属都给过他这种感觉。
她偏头瞧他,眉宇间尽是笑意。“第一眼瞧见你时,让你吓了一跳,后来我愈瞧你就愈觉得你面熟。”
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漾着笑继续道:“说不准我们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见过面,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这般因缘不知又修了多少?”
她的话让他心中一暖,娇笑的模样也让他心中一动,而后便急忙移开视线,如果他不是鬼,他一定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与她在一起愈久,他就愈无法克制心中的渴望,但这样的想望明明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指着前方,说道:“你能走吗?过了这个山头,再过一个城镇就是桃花村了。”
“我现在觉得精力充沛,爬两座山都没问题。”她笑着往前走。
他走在她身后,长叹一声,却不知自己所叹为何?
“对了,刚刚那个穿红官服的仙人是谁?”她回头问道。
“他是判官。”
原来是判官,决澜点点头,追问:“他为什么要追你?”
他瞧她一眼。“我拿了他的生死簿。”
她讶异地瞧着他。“为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他不想多说。
她叹口气。“跟仙人为敌好吗?”
“无所谓。”他不在意地说。
她轻拧眉心。“你向来就这么无所谓吗?”
他微笑,没有回答。
“我还以为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她突然笑开。“我是说加上你死后的岁数,也有一百多了吧!一百多岁的人做事前不是该想些后果吗?”
“什么都顾忌着就什么也不能做。”他说道。“就跟行军打仗一样,没有牺牲是不会有胜利的。”
“偷别人的东西跟打仗没关系吧!”她偏头瞧他。
他微笑不语。
她叹气。“你不打算还他了吗?”
他依旧沉默。决澜又叹口气,只得转个话题,跟他说些桃花村里的事,不知不觉两人已下了山,进镇时,决澜瞧见了许多道士站在路边叫呼着。
“现下世道不安宁,贴符保平安,五张只要一文钱,包你全家福乐安康。”
“出门在外,求学经商,平安为首要,只要买张符,孤魂野鬼不近身。”
“怎么回事?”决澜瞧着许多路过的人儿都上前去买符。
“之前有许多鬼怪从魔城跑出来——”
“公子小姐,要不要买张符?”南宫无尚话未说完,便让一上前的小道士给打断,他穿著一宽大灰袍,头上梳着包头,年约十四。“不用了。”决澜上前,将他挡住,才在平镇遇上个道长,怎么现在又来了!“我师父的符可是很灵的,前些日子才治了个女鬼。”他将黄符拿前。“真不用了。”决澜急忙将之挡开。“不用了。”她拉着南宫无尚的手便要离去。
南宫无尚低首瞧着两人相握的手,感觉她的柔软,心神突然有些恍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什么,却又急快的一闪而逝。
“姑娘请留步”
决澜瞧着上来的年轻人,他也穿著宽大的道袍,头上带着混元巾头,扎发髻,小道士一见到他立刻叫了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