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浚并未搭腔,倾身开始拼拼图。
“想起女乃女乃?”雷澈问,他左手拿著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雷浚已专心於拼图上,所以,并未听到他说的话。
雷澈也没再追问,迳自拿起拼图与雷浚开始将其组合起来,他知道,再过不久后,雷浚的情绪就会沉淀下来,这方法向来有用。
※※※
“姊——姊!他回来了。”
凝秋坐在电脑桌前玩游戏,听见妹妹急促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谁回来了?”她反射性地问著,双眼盯著萤幕,手指快速地按著滑鼠,打算将飞机全部击落,自从她被开除后,她就有种怨气无处发的感觉。
“就是隔壁那个像候鸟的男人……”
叶诗语话未说完,凝秋已弹跳起来,快步跑至室外的阳台。
“他才刚进门。”诗语指著隔壁一楼的前院。
虽然天色已暗,但藉著街灯,凝秋还能清楚地瞧见他,只见他正关上铁门,手上提著旅行袋,他穿著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休闲的黑色卡其裤,发丝整齐地服贴著。
“唉——他还是这么帅。”诗语叹息一声。
“别这么大声。”凝秋轻叫一声,站在二楼偷窥人家就已经有点令人胆战心惊了,她还这么大声说话,万一让他听见,不是很失礼吗?
彷佛应验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男人突然抬头往她们的方向看来,凝秋与妹妹大吃一惊,两人反射性地蹲下,让阳台上的石栏杆挡住她们。
诗语的窃笑声传来,凝秋瞪了妹妹一眼,示意她安静点,可她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藏著笑意。她偷偷自栏杆间的缝隙往外瞧去,那个像候鸟一般的男人已不见踪影,而后,她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凝秋缓缓站起身,隔壁屋内亮起昏黄的灯,让她能瞧见屋内移动的身影。
“唉!真可惜,他已经进去了。”诗语双手托腮,目光紧盯著隔壁的平房。
凝秋没应声,只是走进房内在椅子上坐下,继续玩著电脑游戏。
诗语跟在她身后进来,说道:“对了,姊,刘婶说他叫什么名字去了?”
凝秋抬起眼回答,“雷浚。”
“对对对。”诗语点头,这才想起来。
一个像候鸟一样的男人……凝秋思忖著。
他总在每年固定的季节向南飞行,只是,候鸟南飞“过冬”,他却是来“避暑”的。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不过,事实上他的行为的确很像候鸟,总在相同的时刻来临,分秒不差。
听说每年的七月他会收起羽翼,停在她家隔壁,候鸟是她开玩笑时给他取的外号。
认识他是在去年的七月,那时他们刚搬来这儿不久,所以,礼貌性地到左邻右舍拜访,当时他只是淡淡地向他们点个头,说了几句后,便关上门走回屋里。
她还记得诗语当时吐了一下舌头,扁著嘴说:“好冷淡喔!”
后来,他们才知道他并非故意如此,而是他本身就不习惯与人相处。
当时序进入八月时,他离开了镇上,甚至没惊扰到他们,当他们发觉时,八月已过了快一半。
诗语那时还开玩笑地抖了一下肩膀,说他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至於后来会陆续知道雷浚的一些事,大都是由女乃女乃探听来的。
那天,女乃女乃站在梯子上,靠著红砖围墙处理乱攀爬的藤蔓时,忽然瞥见隔壁屋内有人走动,她心里一惊,以为是小偷,正想打电话叫警察把偷儿抓起来,正巧刘婶打扫完房子走出来,当她瞧见女乃女乃整个身子趴在围墙上时,也吓了一大跳。
两人试探性地说了几句话后,便热络了起来,两人隔著半高不矮的砖墙就这样聊了起来,而且,甚至从墙外聊到了墙内,最后,女乃女乃还将她带回屋里,以茶水点心招待。
自此以后,刘婶就不时到他们家与女乃女乃聊天,许多关於雷浚的事,都是这样听闻来的。
棒壁的平房其实是雷浚的女乃女乃以前住的,后来雷女乃女乃去世,雷浚因与其感情好,所以,每年七月——也就是雷女乃女乃去世的月份,他都会到这儿住上一个月,算是怀念雷女乃女乃。
至於刘婶,她自年轻时就在雷女乃女乃家帮忙,后来雷女乃女乃过世,她便自愿每个礼拜到这儿打扫,而雷浚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她一些钱,但她总是推拒著不拿。
“一个礼拜才一次嘛!又不是什么繁重的工作,再说,人老了,多动动总是好的。”
刘婶说著这句话时,圆脸上漾满和蔼的笑容,凝秋能看得出来她必定是对雷女乃女乃心存许多感激,所以,坚持不肯收钱。
而今年就像刘婶说的,雷浚准时在六月三十号晚上日到这儿,看样子是要待上一个月才走。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诗语伸个懒腰,在床上躺下,打个呵欠。
“这么好奇就去认识他啊……”凝秋话未说完,随即激动地大叫一声,“啊——可恶。”她气呼呼的敲了一下滑鼠。
“阵亡了?”诗语微笑地问。
“不玩了。”她以滑鼠点了几下,关闭电脑。“无聊死了。”她伸个懒腰,转了转酸疼的脖子,而后起身抓了一本书在妹妹旁边半躺下,顺手扭开床头灯,随口道:“还不睡?都十一点多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学校?”
诗语瞪她一眼。“明天放暑假,你得老年痴呆啦!才跟你说过你就忘了。”
凝秋捏一下妹妹的脸。“敢说我老年痴呆?”
“啊”诗语尖叫著拍开姊姊的手。“不要乱捏啦!变丑了怎么办?”
凝秋觉得有趣地大笑。“你不是常说自己美若天仙,还担心丑不丑的问题?”
“姊,你觉得我到底好不好看?”诗语坐起身子,正经地问。
“好看、好看。”她敷衍地回答,打开书本。
“哎呀!人家是跟你说真的啦!”诗语扯一下她手上的书。“我到底好不好看嘛?”
凝秋转头看著小自己十一岁的妹妹,发现她一脸认真,而且面容严肃,她微挑翠黛,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如果从一到一百分,你会给我几分?”诗语追问。
凝秋的表情更怪了,她盘腿而坐,倾身仔细盯著妹妹的脸。“你是受了什么打击?有人说你丑吗?”
“没有、没有。”她瞪视著姊姊,心急的说:“你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好吧,九十分。”凝秋随口道。
“哎呀!你在敷衍我。”诗语嘟著嘴气愤地喊。
凝秋翻翻白眼。“大小姐,你很难伺候耶!”
“那我换个方式问,如果现在有一百个男生看到我,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对我有兴趣?”诗语一脸急切地想知道答案的模样。
“天啊!”凝秋受不了的往后倒去,觉得自己被彻底打败了。“我又不是男的,我怎么会知道?”
“你猜嘛!”她嗔道。
“好——大小姐——”她拉长声音。“九十八个。”
闻言,诗语泄气地垂下肩膀。“所以,还是有男人不会看我罗!”
凝秋伸手模了一下妹妹的额头。“你是不是烧坏脑袋了?还是一夕间变花痴了?”
“你才花痴哩!”她推开姊姊的手,一脸丧气地往后仰躺在床上。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凝秋拧紧眉心,她很不对劲哟!
“没有啦!”诗语的语气闷闷的。
凝秋转了一下眸子。“是……你喜欢的男的对你没意思?”她猜测道。
诗语吓了一大跳,弹坐起身,几乎从床上掉落。“你怎么知道?”
凝秋露出得意的表情。“拜托!我是你姊耶!你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再说,你的暗示也太明显了,稍微转一下脑袋就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