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抬眼望着他,见到他落寞的神情!心里也跟着难过,她直觉地想为他做什么。她跳下床,伸手握住他的手。
“二少爷,你别难过,以前爹过世的时候,我也很伤心,爹很疼我的,那时候我不知道爹跑到哪儿去了?我一直问娘,可是……可是后来我就不问了,因为娘会哭,娘哭得好伤心。”
她蹙紧眉头。
“娘难过我也难过,后……后来我叫娘不要哭,她却抱着我哭了好久才不哭,现在……现在二少爷虽然没有哭,可是我知道二少爷心里难过,你难过喜乐也难过,那……怎么办?”
她说得杂乱无章,不过他明白她是想安慰他,不自觉地模模她的头。
她抱住他的腰,仰望着他。“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安慰你了。”
“长大?为什么?”他扬眉问,这跟长大有什么关系?
“我长大做了你的新娘以后,你就会高兴了。”她说得很认真。
他讶异地扯出一抹笑。“做我的新娘?”
喜乐笑着点头。“夫人问我的,我说‘好’。”她有些不好意思,脸蛋晕着淡红。
“娘?”他更讶异了。
“夫人那时候笑着问我的,她说我让二少爷开心,所以问我要不要做你的新娘?我说好。”
她甜甜地说。“我做了你的新娘,你就不会再难过了。”
他不禁笑出声。
她见他笑,脸上的笑容也不住扩大,心中则希望自己快快长大,然后当他的新娘子,那样他们两个都会很高兴的。
自这天后,整整两个月,喜乐没再进过隋府,也没见到二少爷,娘说夫人去世后,隋老爷伤心欲绝、终日愁眉不展,无心于生意,于是整个重担全落在大少爷跟二少爷身上,娘不要她这时去打扰人家,所以她听话的没再去,可心里却非常想念二少爷。
因此,当她在半夜见到二少爷坐在她床边时,她以为自己正在做梦。
“你还真难叫醒,喜乐。”他轻拍她的脸。
“二少爷!”她睁着迷蒙的双眼,一脸困惑。
他微笑着见她眉心收拢。“喜乐,我要走了。”
“走了?!”她抓着他的衣袖。“可是,我才看到你一下下,做梦不是要做很久吗?”
他浅笑。“你不是在做梦。”他抚过她丰润的脸颊,轻弹了下她的鼻子,五年的时光已使她变成一个可爱的小泵娘。“这几个月没看到你,你有没有荒废练功?”
她急急地摇头。“我每天早上都练。”她作势要起床比画给他看,却让他压着肩。
“我知道,不用起来了,要记着,每天都要练武。”他叮咛,现今武风比起前朝少了很多,尤其是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遑论练武健身,喜乐比别人多了拳脚功夫,至少不用担心吃亏,更何况她性子急,与人发生冲突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还有,我要你记得一件事。”他继续说:“以后只要你生气,想跟人吵架争论的时候,都得先忍下来——”
“为什么?”她蹙起眉头。
“你不是说过要乖乖听我的话?”他反问。
“可是……”她嘟着嘴,见他严肃着一张脸,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好嘛!”
隋曜衡这才放下心,离开开封他没有什么好眷恋的,惟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她,她的个性他是了解的,若是不加以叮咛,不知会闯下什么祸来。
“那……那我要忍多久?”她小声地问。
他愣了下,随即笑道:“忍到你已经不生气就可以了。”
喜乐一脸困惑地想弄明白他的话,什么叫忍到不生气?
“好了。”他瞄一眼窗外的天色。“我得走了,你继续睡吧!”他替她拉好被子。
“可是,我还想跟你说话。”她抓着他的手。“我今天能不能去府里找你?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他在心里叹口气。“喜乐,我要离开好一阵子。”
“你要去哪?”她立刻坐起身子。
他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将她压回床铺。“好了,快睡。”
“可是……”
“快睡。”他将手掌轻覆在她的眼皮上。
“你要去哪?”她不放心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都不清楚。
“很快回来吗?”她追问。
他没有回答。
“很快吗?”她执意要得到答案。
他在心里叹口气。“很快。”
她这才放下心。“娘说夫人去世,你一定很难过,叫我不要去烦你,让你静一静;我很烦吗,二少爷?”
他微笑道:“不会。”
“我跟娘说要做你的新娘,娘说这是不可能的,我问娘为什么?她说我还小不懂,可我已经很大了!我不能做你的新娘吗?”她拉下他的手,张着圆圆的大眼望着他。
他露出一口白牙。“你现在还太小,还不能做新娘。”
“那……那我再大一点就可以了吗?”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他颔首。“等你长大再说。”
“等我长大就可以做你的新娘了吗?”她微笑问。
他也笑。“为什么要做我的新娘?”他一直未把她的童言童语当真,不过倒是很好奇她为何如此执着要嫁他。
“因为我喜欢二少爷啊!”她一脸认真。
“是吗?”他仍是笑,执起她的一绺发丝,轻滑过她的鼻头。
她认真地点头。
“要做我的新娘可以,不过,你要听我的话快点睡觉。”他不假思索道,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喜乐立刻闭上眼睛。“我已经睡了。”
他笑出声,帮她盖好被子,直到她入睡后,才起身。
他回头望了她一眼,想到她说要做他新娘之事,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无声无息地飞出窗外,一如来时,仿佛未曾出现……
第四章
五年后河北
“公子,妾身为你斟酒。”女子有着甜腻的声音,身着大罗袖衣,头梳高髻,面敷胭脂,媚眼勾人。
隋曜衡浅尝即止,神情显得懒散而心不在焉,双目扫视一眼与他一同席坐的宾客,有高官、有富豪,还有地方乡绅,都是有声名的地方之士,厅堂内歌舞声、笑语声不断。每位宾客身旁都有位如花似玉的家妓陪侍在侧,几杯黄汤下肚后,有人开始与家妓调笑嬉闹。
隋曜衡瞟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主人——戴辛,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商贾,以经手古董致富。听说十几年前跑遍大江南北,搜罗的古物不知凡几,近两年才在河北定居。
而他,已盯了他一段时间,却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事起因于三个月前,宫内丢了东西,追查之下,发现东西落在戴辛手上,可却找不到蛛丝马迹,“赃物”似乎平空消失。
“公子,公子……”香岚倚上他的身。“怎地都不说话?是不是妾身服侍不周?”
她紧偎在他身侧,好久没见俊朗风流的男子,她不禁心神荡漾,甚至想委身在他身边一辈子。他转过头,面带笑意。“没这回事。”虽然嘴角泛着笑意,可他却觉得这一切让人莫名的厌烦。
“不知公子以何为业?”香岚媚笑着问。
“只是做些小生意,不足为道。”他答得模棱两可。
“公子忒谦了,听说您经营布疋买卖?”她一脸的好奇。
“这是祖传之业,不值得一提。”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娇笑几声。“您做的可是大买卖,怎么会不值得一提?在这儿谁不知隋公子您?”
隋曜衡正欲开口,原本柔美的音乐忽地一变!奏起了胡乐,手持羽扇的舞妓全数退下,另外十名舞娘自两旁涌入厅堂中央,每人都穿着华丽的黄绣衣与红色丝质长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