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她纠结的五官,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喜乐,为什么靠着门板?”他弯身拉起她,笑着说道:“再摔几次,你就变呆子了。”
喜乐眼眶含着泪,抗议道:“我不是呆子。”她揉着后脑勺,眉毛几乎打成结。“好痛喔!”他浅笑着模模她的头。“好像肿起来了,我拿药给你擦。”
喜乐摇摇头。“娘……娘说我今天不能去找姐姐,所以我不进去了。”
“为什么?”他诧异地问。
“不知道。”她的头好痛,她要回家睡觉。“你告诉姐姐我今天不能去看她,明天再去。”
他抓住转身要走的喜乐。“等一下,我娘想见你。”
喜乐眨眨眼,想着那个漂亮的夫人。“你娘要看我?”她露出微笑,满脸兴奋。“好啊!你娘像仙女一样,像那个……画里的人。”虽然不能去看姐姐,不过去看漂亮的夫人也很好。
隋曜衡正要说话,忽地一连串的惊叫声传来。
“喜乐,喜乐,喜乐啊——”
喜乐听见邹大娘的声音,连忙跑出隋府后门。
“什么……”喜乐话还未说完,已让邹大娘抓住。
她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身材瘦瘪,脸部微黑,绾在脑后的发丝因方才的奔跑而落下些许。“喜乐,快,快去找你姐姐。”她神色惶恐,仿佛大难临头般。“发生什么事了?”隋曜衡也跨出后门。
邹大娘望向他。“你是……隋府的公子?”
隋曜衡点头。
邹大娘仿若得到救星般,急促道:“喜福……喜福在您府上,能不能让她出来一会儿,我有急事要告诉她……”
“到底什么事?”隋曜衡打断她的话,这人说了半天也不说重点。
邹大娘慌乱道:“她……她娘让人抓进官府里去了!”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很快地在隋府骆管家的探听下弄了清楚,原来是一妇人吃了甄氏的糕饼肚子疼,遂一状告到了官府。
甄氏刚开始是一脸茫然,她不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说她卖糕饼不过一个多月,可从没有客人吃了不对劲,只有这妇人口口声声说她闹肚子,硬是要推官将她打入牢里,以示惩戒。
她不知该怎么办?心里直想着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否则她一双儿女怎么办?幸好丈夫的旧识在衙中任职书吏,一再保证她会没事,她才勉强安下一颗心。
丙然没多久她便获判无罪,原以为是丈夫的旧识袁荣帮忙,后来她才知是隋夫人也曾派人来了解情况,因与府尹有些交情,况且她的案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件,遂很快地做出了判决。
她听了后万分感激,还亲自登门谢过隋夫人。知道隋夫人很喜欢喜乐,希望她能每天去府里看她,甄氏自是点头应允,她每天都感谢老天爷能让他们一家子遇上隋夫人,若不是她,真不知自己能否获判无罪呢!
虽说她问心无愧,可那妇人像是存心要陷她入狱似的,一口咬定就是她卖的糕饼让她闹肚子。这根本是诬陷,别人吃了都没事,为何独独她有事?而且,当她瞧见隋府的人出面时,又急急改口说是她弄错了,很明显的,这分明是针对她来的。
可到现在她还是弄不清楚是为什么!不过算了,她也不想追究,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她不希冀什么。
包何况她现在还因祸得福,隋夫人替她在自家的染坊安插了个工作,免去她在市场奔波劳碌,她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不断地点头道谢。
虽然她那口子过去了,可有袁荣和现在的夫人帮她,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
原本袁荣是想替她要回喜福——当初他知道她将喜福卖到隋府时,还气她为什么有困难不说,可一来是木已成舟,再者隋府的人都挺好,喜福在那儿该也不会吃苦才是。
而当她到染坊工作时,喜乐就带着弟弟到隋府玩耍,两人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尤其是喜乐,最爱新奇的事,前两天她还说二少爷要教她打拳,她兴奋地跳来跳去,说长大后要抓坏人。
听见这话,她是又高兴又感伤,这孩子实在太像她爹了,可她是个女孩子家,哪能像男人一样耍刀弄枪?只是她又不好意思扫了二少爷的兴致,只能由得他们俩了。
隋府三个兄弟中,她最喜欢二少爷,人亲切又笑容满面,她看得出喜乐这孩子也喜欢他,整天回来净是二少爷长二少爷短的,这情形让她这个做娘的又不免操心,两小无猜是好事,可长大了怎么办?
隋府毕竟是富贵人家,两家的身世是天差地远,这——唉!她在胡思乱想什么?甄氏摇摇头,望了眼蔚蓝天空,不晓得他们姐弟俩现在在做什么?
“喂,发什么呆?”叫唤声拉回甄氏的思绪。
她说了声对不起,连忙将心思放在丝布上,专心染色。
而这时,喜乐坐在隋夫人房里,高兴地吃着糖,满脸笑意。
郦嫣看着她,浅笑道:“好吃吗?”
“好吃。”喜乐的双脚在椅下前后摆动,双眼笑眯成缝,因为二少爷在书房上课,所以,她在这儿陪夫人说话,等会儿二少爷说要教她打拳。
喜庆坐在她身边,也点了点头。“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郦嫣笑着说,才说完话,却不住地咳了几声。
“夫人。”喜乐立刻跳下椅,跑到卧榻上拍着她的背。“好一点了吗?”
郦嫣斜靠着卧榻,正欲说话,就见紫心端了汤药进房。
“喜乐,怎么可以爬到卧榻上?还不下来。”紫心敛起柳眉。
“没关系。”郦嫣拉着喜乐的手坐在她身边。
“该吃药了,夫人。”紫心将汤药端到卧榻上的几案。
“夫人,你的病什么时候好?”喜乐仰头问,每回见了夫人她都在吃药。
“我也很想知道。”她笑着模模她的头。“可是没人能告诉我。”
她身子骨本就不好,这几年又更弱了些,大夫说她肝不好、气血虚,人容易疲倦,可吃了这么多年药,还不是老样子,没什么进展。
“夫人,药要趁热喝。”紫心一脸忧心的叮咛。
“先搁着,没关系……”
“谁说没关系?”低沉的嗓音陡地响起。
“老爷。”紫心福了福身子。
喜乐望向门口,是老爷,她立刻跳下床,朗声道:“老爷好。”
喜庆也急忙跳下椅子,还差点摔倒在地上。“老爷好。”
隋稷仑走进,冷淡而严肃地点个头。“都出去。”
“你别吓了孩子。”郦嫣朝丈夫摇头。“这么凶,人家可会被你吓破胆。”
隋稷仑在望向妻子时,眼神立即变得温柔,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端起汤碗。“先把药喝了。”他放柔声调。
“你就会盯我吃药。”她微微抱怨。
紫心伸手示意喜乐和喜庆一起出去。
喜乐边走边回头,瞧着本来一脸可怕的老爷哄着夫人喝药,他的声音好温柔,像风吹在脸上一样的舒服。
她在紫心姐姐关上门的刹那瞧见老爷亲了夫人,她看得睁大了眼,贴在门板上,想看个清楚。“你在做什么?”紫心将她拉开,好关紧门。
“老爷……老爷亲夫人这里!”喜乐大惊小敝地指着自己的嘴。
她的话让紫心躁红了脸。“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种话?”她拖着她到园子。
“我小的时候,阿爹也亲我,可他亲我这里。”喜乐指着脸颊。“阿爹说我是最可爱的女儿,那……老爷怎么亲夫人……”
“喜乐!”紫心微嗔。“这羞人的事不能到处说。”
“羞人?”喜乐一脸茫然。“是羞羞羞吗?”她以手指轻刮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