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它竟然发生了……
一大早,陈家偌大的客厅里,就见六个人围著一张报纸聚精会神的看著,报纸在所有人手中传阅过后,已显得有些毁损。
大家面面相觑,不发一语,呈现少有的静寂,在陈家,“安静”可是稀有的名词。
又过了许久后,终於有人打破沉默。
“雨浓落榜了。”陈学文不可思议地叫道,他在家中排行第三,今年二十四岁,生得斯文俊俏。
“小声点。”一旁的陈父立刻掩上他的嘴巴,所有人同时往二楼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任何动静后才又开始交谈。
“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学煌推了推黑色镜框,他是陈家老二,也是有名的律师。“小雨的分数进成大中文绝对绰绰有馀,为什么上面没她的名字?”
“一定是报社漏印了,打电话去问就好了,这么简单的事。”排行老四的陈学广心直口快的说,他和陈学文是双胞胎兄弟,两人都刚退伍回来。
“说的好。”长子陈学圣挑眉地看雨浓他一眼,拿起身旁的电话说:“你打。”
“干嘛要我打,电话就在你旁边,你为什么不打?”陈学广冒火的说。
“小声点行不行?”陈父火大地敲上小儿子的脑袋。
所有人再次望向二楼,没听见任何的声响,这才开始交谈。
“快点打电话问报社是不是漏印了。”陈母紧张的催促。
“不可能三份报纸都漏印的。”陈学圣摇头,除了家里原订的报纸外,他们方才又去买了两份,前前后后他们看了不下十几次,就是不见小妹的名字在所填选的学校里,他们甚至还查看了南部的所有大学名单,仍然没瞧见小妹的名字。
“前天打了语音查榜,小雨的号码也不在上面,那时候认为出了差错还情有可原,现在连名字榜都找不到,这只有一种可能。”陈学煌轻推镜框。“小雨真的是落榜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雨浓的分数明明能上的。”陈学文实在无法理解。
“对啊!而且志愿卡还是我们帮阿妹填的。”陈学广抓抓头,想不透出了什么差错。
“会不会你们填错了?”陈母一脸忧心。
“不可能。”四个儿子一致摇头。
“那为什么上面没她的名字?”陈父质问,他恶狠狠地瞪了四个儿子一眼。
所有人立即向他报以嘘声,要他安静点。
“你别大声嚷嚷。”陈母责备地说。“万一被女儿听到怎么办?”
“这种不可能的事竟然发生了。”陈学文无法置信地摇头。
“没道理出错的。”陈学煌皱下眉头。
“现在怎么办?宝宝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陈母忧心仲仲的说。
“你们可得给我想个办法。”陈父看了四个儿子一眼。“志愿卡可是你们填的,现在竟然出这种差错,真是气死我了。”
“你别愈说愈大声。”陈母推了推丈夫的手臂。
“会不会是电脑当机?”陈学广皱下眉头,恼火的又把报纸拿起来看一次。
“不管什么问题都好,你们快点给我查清楚。”陈父双手交叉在胸前,魁梧硕壮的身材像山一般,须角的发丝已有些泛白。
“分数是没问题,现在就看能不能调出志愿卡。”陈学圣拿起话筒,正预备打电话时,二楼突然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一瞬间,大伙儿全动了起来,将触目所及散落一地的报纸藏起来,陈学圣也早已放下电话,将报纸塞进沙发下,所有人的共同念头是不能让雨浓发现她落榜的事实。
当一切就绪时,雨浓正好下楼走进客厅,她穿了一件浅蓝的连身裙,及肩的发垂在背后,当阳光透过落地窗轻泄在她身上时,在她四周映照出淡淡的光晕,让她整个人显得朦胧而不切实际,彷佛会随著光影消失在瞬间。
“早。”她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单薄白皙的身子在阳光中更显轻盈。
“早。”全家人微笑的回以问候。
“过来吃早餐。”陈母笑盈盈的说,每天见到女儿快乐的笑容就是她最大的安慰。
雨浓是他们家每个人的宝贝,因为她会如此平安健康的站在这里,是全家人创造的奇迹。
她出生时就被医生断言活不了多久,因为她早产了近十个礼拜,体重不足两公斤,小小的身躯整个泛红,手脚非常的纤细,似乎一只戒指就可以套进她的手臂,皮肤宛如透明般,可以清楚地瞧见她身上的动静脉,小小的身躯整个蜷缩在一起,紧闭双眼,根本就还没准备好迎接这个世界。
当她只能孤独地躺在保温箱以活命时,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都快碎了,她的女儿甚至无法吸女乃,只能透过鼻胃管慢慢地喂她,就这样她一天撑过一天。
全家人花了好大的心思照顾她,只想要她活下来,而在这过程中,雨浓还曾因为感冒引起的并发症差点死掉,当她全身插满各式各样的管子维持生命时,他们真的以为她要离开他们了,可是雨浓撑了过来,连医生都认定这是个奇迹,这也是为什么家里所有的人都对她呵护备至,因为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失去她。
雨浓走到母亲身旁坐下,陈学圣立刻问道:“起床的时候没咳嗽吧!”
“没有,我的身体好的很。”雨浓回答,他们到现在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快秋天了,以后起床还是多加件衣服。”陈学圣又道,小妹因为早产的关系,呼吸系统一直不是很好,只要一感冒很容易变成支气管炎。
“知道了。”雨浓在心里叹口气,争辩这种事是不会有结果的。“今天的报纸呢?”她左右张望,长几上只有豆浆和烧饼油条。
所有人互看了一眼,陈母立即道:“别管报纸了,先吃早点。”
“是啊,是啊!”陈父呵呵地笑了两声,有点虚假的感觉。
“可是今天放榜,而且我有话跟你们说……”雨浓低头在长几下翻找,无意间瞥见了奇怪的东西。
其他人再次心照不宣地彼此对望,陈学广咳了一下说:“今天的报纸没送来。”
雨浓抬头道:“怎么可能没送来?”
“送报生可能请假了。”陈学文正经地点头。
“那小扮沙发下的东西是什么?”雨浓指著对面陈学广坐垫下露出的一截报纸。
顿时陈学广的头上挨了四拳,他火道:“干嘛打我!!你们沙发下不是也有。”
雨浓起身阻止。“为什么要把报纸藏起来?”她无法理解。
陈学文凑到双胞胎弟弟的耳边。“你为什么不藏好?”
陈学广用手肘顶他。“我怎么知道?”他没好气的说。
陈学煌扶一下镜框。“小雨,你先坐下,我们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雨浓坐回母亲身边。
室内静寂了几秒,没人回答。
“到底什么事?”雨浓看了每个人一眼。“爸?”
陈父咳了一声。“宝宝,是这样子的,你不要太难过,其实还有一线希望,等你大哥打电话问过以后我们才能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所以你不要伤心。”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雨浓听得一头雾水,抓不到重点。“什么?”她转向母亲。
陈母也不知该怎么说。“就是……”
陈学圣身为家中长子,觉得有必要挺身而出,他懒懒的道:“学广。”
“干嘛!!”
“你露出的马脚,你说。”
“为什么?”他叫。
“其他人没意见吧!”陈学圣环顾大伙儿一眼,所有人一致摇头。
“哪有这种事?”他忿忿不平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