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詹鸿达便命下人在梅亭里升起炉炭,准备了些炭烤的食物、点心、甜品和上好的酒,而他和女儿已先坐在亭子看著满园的花开,陆陆续续有人加入。
惜儿因为昨晚凌晨时分才就寝,所以今早便起得迟了,她穿著一身的翠绿襦裙,披著雪白的披风,乌黑的发以缎带轻系,粉女敕的脸上透著微红,和罗炎慢慢踱向梅园。
“隐月山庄”占地广大,雅静清幽,各院相距甚远,园中则树楼阁、建台榭,错落于山池林木之间,颇有古朴自然之妙趣。
山庄的景物分中、东、西三路,东路以“澹宁居”为主要建筑,詹氏父女便住于此,西路则为罗炎、惜儿、影澄和其他人所住的“庆会园”,中路则是大厅,书房、会客之地。
“隐月山庄”北倚山峰,南傍溪水,颇有仙居之感,再加上百园竞秀,千花不绝,建筑精巧雅丽,宛如天上人间。
“好美。”惜儿伸手出廊外,迎著雪花片片。
罗炎替她戴上雪帽,两人走下小径,罗炎随即扶住差点滑倒的惜儿,惜儿倚著他说道:“大家都到了。”她瞧著梅亭里。
满园的梅花,香味扑鼻而来,她深深吸口气。“好香。”她对罗炎嫣然一笑。
罗炎宠溺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进亭子吧!小心著凉。”
自从她八岁生的那场病之后,他就无时不在担心她的身体,惜儿摇摇头,其实她很健康。“我很好。”她安抚的说道。她依著他欣赏满园绽放的花朵,在苍茫白雪下显得如此纯净,不染一丝尘埃。
“虽然每年都看得到,但还是觉得好感动。”她轻轻叹口气。
两人沿著小径行走,静静欣赏花,细雪轻覆在两人身上,当他们走上梅亭时,立即有人调侃。
“你们还真有诗意。”他是名瘦纤的男子,穿著青色袍衣。
惜儿红了双颊,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更加偎向罗炎,罗炎淡淡地看了说话者唐祥云一眼,便替惜儿拉下雪帽,惜儿则伸手拂去他发上的雪花。
“喝杯温酒吧!”詹鸿达示意仆人倒酒,端到罗炎和惜儿眼前,让他们祛寒。
惜儿啜口酒,双颊立即嫣红一片。罗炎喝了一口,便放下酒杯。
这时又听见唐祥云道:“咱们来玩个‘行酒令’,吟诗作对一番,如何?”他起哄地看著在座的八个人,当然,自是除去了罗炎和惜儿的份,因为每年他们都没参加,他们根本不会作诗。
“好啊!”詹翠樱拍手,七年的时间让她出落得更标致,美艳动人,与影澄的雅丽月兑俗、惜儿的清新灵秀形成不同的对比。
她也是三入之中穿得最华丽的,一袭桃红衣裳,挂在颈胸前的霞帔彩带,是上好锦缎制作而成,下边悬垂一颗金玉坠子,腰间则用绸缎裁成条布,每条布上都绣有各种花鸟图纹,且在两旁镶上金线,拼合成裙,五彩缤纷,脚下则是三寸凤头鞋,上面加缀珠宝。
影澄身著窄袖长背子,背子里是薄衫长裙,裙子的上端则用帛带系到胸前,全身雪白,更显得孑然独立于尘嚣之上。
“我只想赏花。”她静静地起身。“你们玩吧!”她移步向凉柱旁站去。
“哼,扫兴。”詹翠樱嗤之以鼻。“不理她,咱们开始吧!”她兴致昂扬的说。
于是他们一伙人开始风花雪月地吟诗作赋起来,罗炎、惜儿和影澄则伫立一旁,安静赏花。
当一名十五岁的婢女端著烤好的鸡肉串到惜儿面前时,惜儿低声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阿娴瘦黄的脸上有丝感激。“好多了。”她的唇色泛著苍白,大大的双眼在小小的脸上显得有些空洞。
惜儿塞了包药草到她腰月复间。“我向邓老拿的,回去熬著吃,会好的快些。”她小声嘱咐,随即拿起盘上的肉串。
“谢谢。”阿娴抖著声说。
“阿娴,还不端过来。”詹翠樱喊道。
“是。”她急忙移向主人身边。
惜儿叹口气。“我什么都帮不了她。”阿娴总让她想起在罗府的那段日子。
罗炎拍拍她的肩。“尽力就好。”他低沉道。
影澄将这一幕全看在眼底,她轻声的叹息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心底是一抹酸楚。
为什么在他身边的不是她?
为什么?
从他进山庄起,她就对他有爱慕之情,虽然他冷淡不爱言语,但她知道他有温柔的一面,只是,他永远只对惜儿表现他的柔情。她再次叹息,觉得不平,如果他肯给她机会,她也能像惜儿般待他,她也能……
包何况惜儿只不过是株温室的花朵,她根本不知道罗炎为她付出了什么,她什么都不晓得,影澄不甘心地蹙起眉宇,她凭什么得到罗炎的厚爱?
当他们一群人受著严苛的武术训练时,她只会在那儿刺绣、捉蝴蝶、种花种草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但罗炎偏偏只钟情惜儿;她不懂,难道就只因为他们一起长大吗?
虽然她不清楚他们两人在来山庄之前的生活,但可以想见的是,他们必定在一起好几年了。
“影澄姊姊,吃些东西。”惜儿拿了串鸡肉递给她。
影澄摇头。“我不饿。”
“噢!”她只好又缩回手,满手的烤肉串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罗炎接手替她拿了大部分,惜儿这才松了口气。“拿太多了。”她开始一串串地吃进肚里。
“别吃撑了,再放回去就行了。”罗炎说道。
惜儿摇头。“这是阿娴的心意。”她知道阿娴是想藉此言谢。
罗炎深邃的双眸掠过一丝温柔,不再说什么。
影澄看了他们一眼。“我也吃一些好了。”她伸手拿了两支罗炎手上的肉串。
惜儿对她灿烂一笑。“谢谢。”
影澄微微牵扯嘴角,便回避了她的眼神,令惜儿愣了一下,不过,她随即打起精神,转向罗炎,他吃完了所有的肉串,她端杯茶水让他顺喉。
只听见身后的人已在嚷嚷喧哗。“咱们舞剑助兴如何?”有人提议,大伙儿喝酒喝的正在兴头上。
“好啊!”詹翠樱娇笑著拍手附议,她玉指一比道:“祥云,你先来一段。”
众人叫好。“是啊!谁不知你剑术一流。”
唐祥云谦虚了一会儿才道:“那就献丑了。”
詹鸿达微笑著示意仆人呈剑,他们年轻人就是爱热闹,只要无伤大雅,他都不反对。
惜儿有趣地看著唐祥云踱到园中,拱手作揖,倏地一个翻身后踢,便在雪花中舞起剑来,大伙儿无不鼓掌叫好,只见唐祥云一个后旋身,手中的剑掷向天际,而后凌空跃起接住长剑,鼓掌声让他表演得更卖力。
詹翠樱叫人递上琵琶,弹奏一曲,为他助兴伴奏。
一曲既毕,唐祥云正好右手画圆,回到寂静状态,大伙儿叫嚷著:“好啊!”
唐祥云一上亭立刻受到大家的赞扬,这时有仆役通知詹鸿达有客人来访,于是他道:“你们尽兴玩,我去去就来。”
“是的。”他们一致回答。
待詹鸿达离开后,又有人要唐祥云舞上一曲。
“罗炎的剑术也登峰造极。”顾擎山突然道。
罗炎拢眉地看了顾擎山一眼,其他人一脸讶异。“真的吗?”随即道:“那也表演一曲吧!”
虽然他们一伙人自小一起习武,但是很少比划,再加上罗炎、影澄、顾擎山剑路相似,被分成一组,三人总是一起出任务,所以其他五人很少见识到他们三人的剑法。
“那你们两个就此一场吧!”詹翠樱拍掌道,一脸兴奋。
“你意下如何?”唐祥云问罗炎,他可是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