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么慢才回来。"陆静安问。
"有事耽搁了。"他简短地回答,立刻又走出大厅,翻身跃上另一匹套着红丝绸的白马,"可以叫仪队出发了。"他对管家说。
"是。"管家立即对着闲坐在前院的仪队吼道:"出发了。"
陆静安站在门口咕哝道:"怎么像在逃难似的,匆匆忙忙。"
陆芙琳看着仪队开始吹奏乐曲,往杜家出发。不由得担心道:"大哥这么做真的对吗?"
"当然是对的。"陆静安回答,"属于咱们家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回来才是。"
"可是这对大嫂不是太不公平了?"陆芙琳叹气道。
"我看不出哪里不公平,那个杜小姐也不年轻了,震宇娶她做咱们陆家的媳妇,也算是委屈咱们了,震宇大可娶更年轻的女子。"陆静安不觉有何对不起杜晋芸的地方。
魏晋以后的早婚之习至唐代仍然流行,唐玄宗时,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于法皆可婚嫁,安史之乱后,因战乱流离,士庶穷困,男女婚朗因而普遍延迟。
"姑姑的话不无道理,但我总觉得于心不安。"陆芙琳轻蹙眉头,"但大哥的决定又没人改变得了。"
"那倒也是,震宇老是任意而为。"陆静安不满的说,只要陆震宇决定的事,连她这个做姑姑的都无法动摇他的决定。
防震宇这时却觉得有些后悔了,他赶了两天的路,累得半死,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上一觉,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马上迎亲。
他的眉头愈皱愈紧,早知道他就不该在今天成亲,他觉得筋疲力尽,可还得像个猴子一样任路人观赏,他的心情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少爷。"管家小声道,"你是要去迎亲,不是去杀人,要笑啊?"
陆震宇瞪了他一眼,"你要我像个白痴一样傻笑吗?"他只想赶快把这恼人的事解决。
避家叹口气,"那你也不要皱着眉头,看来杀气腾腾的。"
见少爷投反应,而杜家又已近在咫尺,他只得又道:"少爷,你总不希望你的岳父岳母被你吓到而取消婚约吧?你一副想揍人的模样,他们怎么放心将女儿交给你。"
陆震宇受不了地揉揉眉心,但总算努力装出和额悦色的模样,他一定要娶到杜晋芸,这件事他势在必得。
"这样好多了。"管家这才觉得像是在举行婚礼,虽然主子看起来还是不高兴,但至少比刚刚好多了。
当陆家的迎亲队伍来到杜府时,杜晋芸才由绿儿搀扶而出,这时她听见身旁的绿儿倒抽口气。
"怎么了?"杜晋芸小声问。
"姑爷……"绿儿声音发颤。
"怎么?"杜晋芸皱眉,她实在想把头巾撩开,看看为何绿儿的声音在发抖,难道她的夫婿丑得让人害
怕。
杜晋芸虽想掀开头盖,但又不能贸然如此做,她听见她夫婿低沉的嗓音在向爹娘问安,感觉怪怪的,她听得见他的声音,却无法看到他的人。
这时外面的人已开始呼喊"新娘子,催出来"(唐代婚俗之"催妆"),希望她登上轿子,也听见杜夫人吩咐绿儿带杜晋芸上轿,声音有些哽咽,带着不舍。
杜晋芸想留下来安慰娘,她只是嫁到附近,会常回来看他们的,她抓着母亲的手,低声道:"娘——"
杜夫人拍拍她的手,"可得做个好妻子。"
杜晋芸点头,这两天娘告诫了她许多为妇之道,她会尽力去做个好妻子的。
"上轿吧?"杜松年说道:"可别误了时辰。"
杜晋芸向爹娘行个礼,在绿儿的扶持下,坐上轿子,一上轿,杜晋芸才开始觉得不安,她不知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努力地想排除这些不安感,但却只让她觉得更紧张。
到了陆家,接下来整个婚礼中杜晋芸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做了哪些事,任由绿儿带她走来走去的,只除了她差点从马鞍上摔下来(婚俗之一,称为"坐鞍"),这时她才首次感觉到她丈夫的存在,因为他及时揽住她,不然她可能成为第一个在婚礼上跌个狗吃屎的新娘。
当她抓着丈夫的手臂,倚在他身侧时,她发现在他怀中和在父亲怀中有明显的不同,父亲胖胖的,感觉很温暖,可是她的夫婿一点也不胖,让她有些适应不良,但至少他让她觉得有依靠,而且他也暖暖的,想到这儿,杜晋芸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只要是人都是暖暖的嘛?
至于陆震宇,他根本就笑不出来,他的眉头愈皱愈紧紧,这婚礼再不结束,他的耐性可要被磨光了,他立刻警告地看了管家一眼。
避家一看陆震字想杀人的表情,迅速道:"送入洞房。"
宾客立即拍手鼓掌,还有人喊着要闹洞房,陆震宇杀人般的眼神扫向宾客,大家蓦地鸦雀无声,他这才觉得满意,杜晋芸则不解为何突然室内一片安静,方才还闹烘烘的啊?
陆震宇圈住新娘的腰,抱她下鞍,这新娘真是轻得不像话,一头猪都比她重,而且她连坐鞍都坐不稳,这是怎么回事,骑马不是每个人都会的吗?
他瞥向旁边的丫鬟,绿儿立刻被吓到,赶紧扶着小姐,匆忙走向新房,这姑爷怎么看都像杀人犯,小姐真是太可怜了,早知道就应该嫁给那个张公子才对。
"绿儿,你走那么快做啥?"杜晋芸出声道。
"没有啊?"绿儿赶紧放慢脚步。
"还说没有,简直像在逃命似的。"杜晋芸说。
"小姐,姑爷看人的样子好凶,所以我才会被吓到。"她回答。
"很凶?"
"是啊!好像要杀人一样,方才客人让他一瞪,没人敢说话。"
绿儿担忧道:"小姐,奴婢好担心,姑爷人高马大,万一惹他生气,他一巴掌打下来,那小姐的魂可都被打飞了。"
杜晋芸笑道;"你别在那儿胡扯行不行,说的跟真的一样。"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等会儿你自个见到姑爷,就晓得我的意思,现在我终于知道姑爷为什么要成亲当天才现身,因为他知道如果你太早见到他,你一定会悔婚的。"
杜晋芸觉得绿儿的说法很有趣,她莞尔道:"古人有云,'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他是个和善温柔的人,怎可凭外貌去评断他的性情呢?"
绿儿推门,带杜晋芸进新房坐好,"话是没错,但是不是也有句什么相…什么心的……"
"相由心生。"杜晋芸接话。
"对对对。"绿儿点头称是,"奴婢宁可相信这一句。"
杜晋芸笑出声。"瞧你说的好像相公是十恶不赦之人。"绿儿就是那种芝麻绿豆小事,也会说成一件大事的那种人。
"反正小姐就是不相信我的话。等你瞧见姑爷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杜晋芸只是好笑地摇头,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从怀里拿出个荷包,这是娘昨晚拿给她的,原本昨夜她就想拿来研究,但是因忙着将书收进箱子,所以就忘了。
"小姐,你拿荷包做什么?"绿儿问。
"这是娘给我的,她说这是洞房花烛夜要做的事。"杜晋芸回答。昨晚娘拿给她时,脸还红红的,她觉得很奇怪,如今却很好奇。
"小姐,我也要看。"绿儿嚷道。
"好啊?"杜晋芸打开荷包,绿儿凑了过来,杜晋芸正想拿出里面的纸时,房门倏地被推开——
杜晋芸和绿儿立刻僵住,"姑爷。"绿儿马上站直,杜晋芸反射地将荷包塞回腰带中。
陆震宇示意绿儿出去,绿儿慌慌张张地走出房间,反手将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