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泪水籁籁而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对。
他叹口气,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她的双眼,他不知该怎样分担她的痛、她的苦,这令他觉得无助,他只能轻抚她的背,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语。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心想。
她渐渐止住泪水,但仍靠在他怀里,说出来后,她觉得舒坦多了,但他的衣衫又湿透了。
“对不起,我又弄湿你的衣裳了。”她打嗝道,“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别在意这些小事。”他摇头道。
她舒适地靠着他,觉得温暖而安全,她真不想离开。
“我该收拾东西了。”她说,却没有移动的现象。
他点点头,又抱了她一会儿,才让她离开。
她走到一列医书前面,迅速地抽了几本,想必那是她爹留下来的。
他环顾这间简陋的屋子,再次摇摇头。它让他想起风雨中飘摇的一艘船,而且还是艘破船。
虽然屋子破了点,但还满整洁的,摆设不多,但都井然有序,桌上还插了瓶花,使房子里充满生气。他看见墙角有个木笼子。
“这是什么?”他问。
子安停下手边的动作:“那是宝宝的房子。”
他点头,想起了那只奇怪的兔子,“它呢?”
“放生了。”她开始收拾衣物,“爹说它是属于大自然的,不该局限它。”
她想起当时她真的好难过,可是她知道她没有权利阻止它回到同伴身旁,它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
她装了一大包东西后,和他一同走出屋外,锁好门后,眷恋地再看一眼,因为某种直觉告诉她,或许——
她不会再回来了。
第四章
子安蹲在地上,拼命扇风,助长火苗,希望药剂能快些熬好,让大哥服下。
她到将军府已经五天了,大哥的伤已在复元中,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是,大哥一直很虚弱,人也还在昏睡中,不曾真正清醒,这让她好生担心。
这些日子,她常跑到厨房煎药,希望能补好大哥的身子。原本这些事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她顾及府中的人都在为战事烦心,而且她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所以常见她一个人在厨房进进出出。
这些天,府里的气氛都很紧张,琦玉告诉她,两军现正陷入胶着状态,无所进展,大家难免战战兢兢的,而将领们的会议也愈开愈频繁,像这两天,子安就很少看见邵无择。可是,她发现每天早上醒来时,她都是在自己床上,一定是邵无择每晚将她从大哥的寝室抱她回房。只要一想到这儿,她就会满脸通红,睡觉的丑样一定都被他看光了。
她轻声叹口气,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轻拨垂在身前的一络发丝。
“你在做什么啊?”
一个小女孩稚女敕的声音由身后传来,子安看见一个约七八岁,绑着丫头髻的可爱女孩,她贴着门柱,显然在考虑进来是不是个好主意。
子安微笑道:“我在煎药,你想不想进来看看?”
“嗯。”她用力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到子安身旁蹲下。
“你叫什么名宇?”子安问。
“我叫蛮蛮。”她笑道,“你在煮什么?我可以吃吗?”
“不行,这是药。”
蛮蛮一听,整张脸都皱起来了,她吐吐舌头:“嗯!蛮蛮最讨厌吃药了。”
她的表情逗乐子安,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很痛恨吃药,因为药好苦喔!
“我可不可以扇扇看?”蛮蛮指着子安手中的扇子。
“当然可以。”她递给蛮蛮。她知道这时期的小孩最好奇,什么都想尝试。
蛮蛮一拿到手后,就拼命地扇,火焰迅速窜大,烟也开始冒出,熏得她们两个一直咳嗽。
蛮蛮一边咳嗽,一边笑:“好好玩。”
“小心,别让烟给呛着。”子安嘱咐。她急忙站起来,因为浓烟熏得她很难受。
蛮蛮玩了一会儿,厌倦后,又把扇子还给了子安。子安重新蹲下来,微扇着火,这药应该差不多好了。
“姐姐,你好漂亮!”蛮蛮欣羡地说,“我长大以后会不会和姐姐一样?”
子安模模女孩的头:“你会比姐姐漂亮多了。”
“真的吗?”她高兴地叫道,“这样,小毛就不敢再说我是丑八怪了。”
“谁是小毛?”子安拿起陶壶,放到灶台边。
小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看着子安将汤药倒入碗中。
“他是讨厌鬼。”蛮蛮皱皱鼻子。
“为什么他是讨厌鬼?”子安莞尔道,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碗。
“因为他说我是丑八怪。”蛮蛮不悦地道。
子安无奈地摇摇头,怎么好像又统回了原点。
“姐姐,男孩子都那么坏吗?”她嘟囔道。
“不是的,还是有很不错的男孩子啊!而且,好与坏并不能光从表面的一些事来判断。”子安慢慢走向门口。
蛮蛮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她晃晃头,目光被墙角的东西所吸引。草堆怎么会动来动去的?她露出甜甜的笑容,说不定是可爱的小猫咪呢!
她定眼一看,蓦地,放声尖叫,是……老鼠,一只恶心的大老鼠!蛮蛮惊慌地跳来跳去,不小心撞上了子安。
子安被她一撞,手里的汤药,往旁边洒出,陶碗坠向地面,碎了一地。
“怎么了?”子安抓住跳来跳去的蛮蛮,蛮蛮的叫声快撕破她的耳膜了。
“有老鼠!”她喊。
“它跑了。别怕,别怕。”子安安抚道。
当尖叫声响起时,邵无择正走向厨房,他有事要同子安说,一听到叫声,立刻奔进来。
他疑惑地看着一个小女孩跳到子安身上,紧紧地缠住她,好像蚌蛤。
“怎么回事?”他问。
她仰头看着他,含笑道:“没什么,她只是看到小老鼠。”
“姐姐,那是大老鼠。”蛮蛮颤声道。
邵无择搜寻厨房四周,并没有看见什么。
“它跑走了。”子安道,一边安慰小女孩。
在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跑进来,喊道:“蛮蛮。”
蛮蛮从子安身上跳下,奔向男子:“爹,好可怕。”
男子向邵无择行个礼,抱起蛮蛮问:“将军.怎么回事?”
“老鼠。”邵无择回答,纳闷地看着子安甩动左手,又看向碎了一地的碗块。
男子拍拍蛮蛮的背,抚慰道:“没事了,老鼠给爹打跑了。”
子安觉得左手灼痛,方才汤药洒到她的手上,她因忙着安慰蛮蛮,无暇顾及,如今已是疼痛难奈。她想走去水缸泡水,邵无择却陡地抓回她的手腕。
子安哀嚎一声:“好痛。”她的眉头紧皱。
邵无择急忙放手,却已看见子安的左手腕被他一碰,已经月兑皮。他低咒一声,拉她至水缸,将她的手浸入水中,听见她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怎么了?”男子不解地道。
“没事,不小心烫着了。”子安道。
小女孩跑向子安,呢喃道:“姐姐对不起,是不是很痛?都是蛮蛮不好。”
子安拍拍她的头,轻松道:“没关系,现在已经不痛了。”说毕,挥挥她的左手。
邵无择看着她烫红的手背,不由得皱起眉头,又把子安的手压回水缸。
“别逞强。”他低语。
子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她拍拍他的手,轻声道:“我真的好多了。”
“我有药,我去拿给你。”那名男子道。他是一名军医,名叫叶云生。
“我爹是个大夫耶!他很厉害的。”蛮蛮接声道。
“不用了,太偏劳您了。”子安摇头。
叶云生不以为然地道:“这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小女弄伤的。”他转身走了出去,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蛮蛮。
“姐姐,下次再找你玩。”蛮蛮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