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他继续引导她开口。
“我等得到吗?”她轻声嘲弄道。
这孩子……语气也未免太早熟了吧?!
“当年我也被断言活不久,可是,你看我到现在不是还活绷乱跳的?”他拍拍胸口说道。
“……真的?”她怀疑地盯著他。
“骗你做什么?”
只不过,他的症状是──只要有饭吃,就可以活下去。
“……”她张著黑白分明的眸子瞅著他。
他看著她的脸,忍不住猜想,这孩子如果能健康长大,肯定会成为一名小美人。
“我们做个约定怎么样?如果你努力活到十七岁生辰,我就娶你!”
不知怎地,他的脑子才闪过一个念头,嘴巴就自动说了出来。
“……等那株山樱开花吧。”她冷冷地指向窗外。
聂飞霎时气白了脸。
等山樱开花?
听听看,这是十一岁的小孩说出来的话吗?
没诚意!
不想嫁他就明说嘛,何必拐弯?
那株山樱……听说三年前就枯死了啊!
“好,就等山樱开花!”聂飞咬牙说道。
***
六年后
山樱,开花了……
在袁敏依过了十七岁生辰之后的某天,袁府里突然有人发现山樱的枝桠上,悄悄地开了两朵花。
袁家上下惊异不已,老一辈的人则直说枯木逢春,是个好兆头。
袁敏依站在窗边,带著惊愕的表情,直勾勾地望著枝桠上的两抹粉白。
她的心里一阵又一阵地揪疼拍扑,像有什么被挣月兑了,亟欲破胸而出,紧握在身侧的小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原来……她对生命、对未来,也有期待、许愿的机会吗?
那人说过,等她十七岁生辰,就要来娶她。
当时她只觉得这个承诺可笑至极,从不认为自己能活过十七岁。
就连祖父都曾断言她活不过十二岁,那人凭什么能约定她的十七岁?
但,她竟然度过了十七岁生辰……
她以为他的许诺太没诚意,因此当年故意回了那人,说等枯死的山樱开花了,才会嫁他。
没想到,山樱竟也在她十七岁生辰之后来凑上热闹,在此时开了花。
这样的巧合,是不是表示,上天已经在冥冥中应允了她的生命可以延续下去,让她可以对未来的人生有所冀望了?
她思考又思考后,终于决定要找到那个男子,要他实践诺言娶她。
***
四处打听之下,袁敏依才知道,当年默默无闻、还兼身无分文,来到她袁家打工,甘愿奉出内力,只求三顿吃饱的年轻人,已经是当今被人誉为“天下第一”的天才刀客。
只是,他的谋生方式依然没变,还是在到处给人打零工。
居无定所、无根无业的男子,似乎不是个适合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但是无所谓,她对人生从不奢求,她只想实现一个从来不认为能实现的愿望。
这个愿望是聂飞给的,就该由他来负责。
她在一家酒楼找到了他,来到他身后。
望著他的后背,发觉这些年来,他又成长了不少,不但身量比六年前更高,肩背的线条也比六年前更加厚实了。
“聂飞。”
她轻唤一声,忽然有些微妙的情怯之意。
聂飞才刚忙完一个工作,领到不少薪资,点了一大桌酒饭大吃特吃。
听到有人叫他,聂飞转过身来。见到唤他的人,是位大美女,他的两眼瞬间一亮,放出光芒来。
看得出来,他很喜欢看美女。
袁敏依心里微酸地猜想著,这些年来,他四处游历,应该见多了天下美女,不知道她的容貌,在他眼里算得上美,还是不美?
她忽然很想拉拉裙、顺一顺发尾。
“美人儿,来坐、来坐!坐下来边吃边说!”
聂飞大嗓门地招呼著,对她献上职业性的殷勤笑容,眼中更是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之意。
他眼中浓浓的赞赏与惊艳,让她的脸蛋微冒些许热气,心口也跳得有些急促。
“坐嘛、坐嘛,不要客气!请问有什么事需要聂某为你效劳的吗?”
他愉快地拉开身旁的椅子,并且伸手招来店小二,再添上一副茶水、杯碗。
她坐了下来,坦然地看著他,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我是想问你,何时要来娶我?”
“蛤?”
聂飞一愣,似乎被她的话吓到,说不出话来,才刚挟起卤牛肉的筷子也顿在半空中,一个没挟好,肉片从筷子间滑了下去。
娶她?
听错了吧……
对,不可能是这两个字的!他很快地否决掉。
也许,她是说曲她?取她?
还是……举她?
但……这些句子好像都不顺啊!
到底是哪个“取”啊?
“姑娘……聂某好像有点耳背,请再说一次好吗?”
聂飞挖挖耳朵,侧著头,很专心地等著听她重复一遍。
“我说,我已经满十七了,你可以照约定来娶、我、了!”
她的小脸一沉,所有的愉快情绪全都不翼而飞。
真的没听错?
她真的是要他娶她?!
聂飞张口结舌地瞪著她。
由于已经被吓得胃口全失,聂飞干脆放下筷子,双手环在胸前,很用力、很拚命地皱眉思索。
他是在哪年、哪月、哪天,欠下这一笔桃花债的?
为了取信于雇主,还有维护“天下第一刀客”的名声,他早早给自己立下规矩,绝对不与雇主的家属女眷有所牵扯的。
“呃……姑娘……请问,你是哪位啊?”
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他只好硬著头皮请教了。
一股怒火冲上心口,袁敏依气得眼前一黑。
“我是你亲口承诺订亲的未婚妻,难道你忘了?”她怒道。
她满心欢喜地找到他,没想到他竟然对她露出茫然的表情!
包过分的是,当她要他履行诺言的时候,他居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嘴巴大张得可以塞进两颗蛋了!
“未、未未未、未……”他严重结巴。
“未婚妻!”她不太耐烦地帮他接完话。
聂飞强迫自己闭上嘴巴,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尽量镇静地面对她,把这个令他一头雾水的场面弄清楚。
“这位姑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姓聂名飞。”聂飞小心翼翼地问。
“我知道你是聂飞。除非你是假冒顶替的,我才有可能找错。”
“谁说我是假冒顶替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聂飞就是我。”他立刻拍胸脯保证。
“那就对了。”她冷冷地说。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他苦著脸。
真糟糕,想破了头,还是想不起她是谁啊!
“我是袁敏依!”
她咬牙说道,有些气结。
他真的认不出她?
原先要见他前的期盼与紧张,此时全被他相见不相识的反应给打散了,只剩下一股恼意与不甘交错的复杂情绪。
“袁?”
他歪头看著她,皱眉想了想,想了又想……
忽然,一阵灵光闪过,他立即惊愕地张大眼珠子。
“啊!你是袁家那个病恹恹得只剩一口气的袁家小小姐?!”
“你终于想起来了!”她哼了一声。
病恹恹得只剩一口气?
原来这些年来,他对她的记忆只有这样?难怪他会想不起她来……
“哇哇哇!原来是依依啊!好久不见,果真是女大十八变,依依现在变得好漂亮,我完全认不出来了耶!炳哈──”
聂飞拍了拍大腿,笑了起来。
能够在多年后见到她,实在是又惊又喜。
想当年,他对她那稚弱脆女敕的模样,心疼到了极点,当时总期盼她能活得久一点,多看一些人生的风光。
见到她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他的心里著实为她感到无比的高兴。
他的赞美,加上他亲切又自然地唤她小名的举动,让她稍稍心花怒放了一些,唇角忍不住微微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