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神经兮兮地转头看了看身后,浑身鸡皮疙瘩都浮了起来。
何凤栖早就懒懒地躺回舒服的软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写了那几大张的纸,已经用尽他所有的力气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过动动手而已,有那么累吗?”
“是很久没这么累过了。”他也有点想不透,自己怎么会配合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你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哪有时间看书?难不成你练的是睡眠顿悟大法,睡一睡脑袋里就装满天文地理、文章学问了?”她的语气充满嘲弄,其实心里对他的神奇才能渐渐涌起无比崇敬的心情。
“也许。”
“那么……凤先生,教教学生吧,这个睡眠顿悟大法要如何学啊?”
“就算有这门功夫,要练也轮不到你练。想偷懒啊?去将我那几大张的文章全部誊写一遍,然后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他闭着眼,懒懒说道。
“什么?你原先是说背完半本书的啊!”均均鬼叫起来。“那一大叠的文章,谁能在一天内背完啊?”她用力抗议。
“我是夫子,说了就算。”抗议驳回。
“你这个只会睡觉偷懒的夫子,凭什么说了就——唉唷!”一个东西神准地轻轻砸向她的脑袋瓜子。
“凭我是夫子,所以说了就算。”他懒懒说道。
捂着头上被松烟墨条砸出的包包,易家三小姐在暴力威胁下,委屈万分、敢怒不敢言地背起书来……
第三章
“呜呜呜~~”易均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跪在地上揉着小,哭得好不可怜。
“哭什么?有胆子逃课偷溜出去玩,就要有被抓回来处罚的准备!”易父脸色铁青地站在她身后,气得吹胡子瞪眼。
“人家有啊……”她抽噎地低声喃道。
她有准备啊,就是知道偷溜出门不上课会被处罚,所以她在裙子底下事先穿了三件厚裤子,就是为了预防被揍得太疼。
可是谁知道,这一次竟然不只是被戒尺打了事,还被罚跪祠堂,对着易家历代祖先爷爷、祖先女乃女乃的牌位,还有她的新夫子忏悔。
看到凤七一脸懒洋洋地坐在旁边摇折扇,一副不关己事的看戏模样,她就气得牙痒痒的。
“有什么?”易父虽然人老,但耳朵没有怎么背,还是能听到她压低嗓音的碎碎念。
“没有!呜呜呜~~爹啊……人家好痛喔……”易均均飞快否认,赶快再哭两声、揉揉小,努力转移爹爹的焦点。
“闭上嘴!泵娘家说话文雅一点!”易父怒道。
“呜呜~~奴、奴家……臀儿疼……”均均一边哭,一边怨老爹没良心,痛就痛,还要她文雅?
“你还说!”易父一听猛翻白眼,完全对她没辙。
一旁的人忍不住笑出来,被易父瞪了几眼,才勉强收敛笑意。
“均均,你干么逃课,又穿男装跑出去玩耍?”易老夫人叹息一声。
这几日还以为她安分下来了,愿意跟着夫子好好上课学习,心里头不禁高兴了一下,谁知她依旧死性不改,又偷偷地穿着男装上街溜达。唉,她这个孙女儿一天不穿男装就不舒服吗?
“女乃女乃,我会逃离书房不上课,全是因为再也受不了那个家伙了!”均均指向始作俑者,乘机会赶紧恶人先告状。
“什么?”易老夫人瞧瞧凤七。
“他派了好多功课给人家,要人家一直背书、一直背书,背不完就不准人家休息。那家伙以为人人都跟他一样那么神,看过的文章就过目不忘,硬要人家背书,害人家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唉唷、唉唷!”她告状到一半,突然抱住被攻击的脑袋瓜。
“咚、咚”两声,易老夫人的拐杖朝她头顶连敲两下,敲出她的两泡泪花。
“呜~~女乃女乃……人家是女孩儿耶……怎么打这么大力?”她抱着头缩成一团,委屈地哭嚷道。
“这时候就说你是女孩儿?那穿男装出去丢人现眼时,怎么不说你身为女孩儿,该穿的就是女装,而非不伦不类的男子衣裳?还有,什么那家伙、那家伙的?没礼貌!叫凤先生!”易老夫人用拐杖在地上蹬了蹬。
“是他先为师不尊!每次上课都是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睛说话,谁看过这么懒的夫子啊?”易均均指控道。
“又在胡说八道!难道这是你穿男装逛大街的理由吗?”易老夫人气得直喘气。
“为什么女孩儿不能穿男装?男装又轻便、又自在,完全不像女装那样束缚,说不定一百年、—千年后,女孩儿穿男人的衣裳,根本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啊!包说不准,连男生都改穿女子的裙子了呢!”易均均不服气地说道。
一听到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众人皆倒抽一口气。
“强辞夺理!你去看看有哪家的女孩儿是穿男装的?男女有别,这是祖先制定千年的规矩,怎能任意侮蔑轻贱?”易父气急败坏地骂道。
“均均,别再丢咱们易家的脸了。好好地跟凤先生学习,多读一些书,改变气质,将来才能找到好婆家啊!”易母赶紧开口劝道。
易均均的小脸立即沉下去。“娘,难道女子读书,就为了找个好婆家吗?如果女孩儿读书只有这种价值,那均均宁可不读书、不嫁人!”她赌气地说道。
“均均!”易父大喝一声。
易均均偏过头,咬住唇不再说话,眼里浮起不屈服的泪花,但倔强地不肯让泪滚落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易母看了看易父,又看了看易老夫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的何凤栖,此时却一反前态,看着她点点头,脸上笑得好愉悦。
这女娃儿越来越对他的脾胃了!难得在礼教严谨的易家,还能养出她这种心性飞扬不羁的女孩儿。
易均均抬起头,正巧接住了他的视线。
“你点什么头?难道你也认同女孩儿穿男子衣裳?”易均均气不过他笑咪咪的模样,抬起小下巴,挑衅地瞪住他。
“有何不可?”他轻描淡写地回道,还偷偷地对她眨眨眼。
均均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小脸不明所以地开始发烫。
她低下头去,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双媚惑得像会把人吞掉的慵懒凤眼。
所有人一听,全都惊讶地看向他。
“凤先生……怎么会这么说?”易父听见他突然说出这些惊世骇俗的话,不禁神情紧张地擦了擦额头。
他那离经叛道的女儿,行为已经够失礼了,不太需要更多叛逆的思想来强化她的行为。
“规矩是人订的,没有什么规矩或礼教是不能改变的。”他慢条斯理地耸耸肩答道。
易父看了看不说话的老夫人,又瞄了瞄四周的祖先牌位,觉得每个牌位好像都冒出一双眼睛般,正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凤先生,这……话虽如此,但这些规矩是祖先流传下来的,于礼不合的事,仍是不好违背……”易父硬着头皮说道,觉得身上频频冒冷汗。
一尊尊牌位好像都在严厉指责他教养无方,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无视礼教的怪女儿出来。
易父暗暗决定,下一次绝对不会在列祖列宗面前教训女儿了……
何凤栖没再回话,明白多说无益,只是笑得轻轻淡淡的。
易老夫人看着凤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凤先生这么说,必然有凤先生的独到见解,只是我们一群僵腐顽固的凡夫俗子,无法了解你的想法,也无法了解均均在想什么。但显然的,你与均均的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