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眸中流过不知该说是放心还是失望的矛盾情绪。
“不过没关系,音律重的是知音。不知道是谁曾说过,若是没有知音,古琴再有价值,也只是死物而已。若有知音,哪怕用的是最简单的竹笛卷叶,也不妨碍。”
他皱着眉看她。
没想到,他曾说过的话,都教她放进了心底,连何凤栖的禁制之术都无法完全抹煞干净。
如果当初他能把握机会,抛却心中的愧疚感,及时对她吐诉真意,是否今日的景况便会完全不同了?
可惜,事已至此,早已回不了头了。
最后,他淡淡地露出一抹苦笑,不再让自己多想。
她调了一下弦音,纤白手指在弦上开始慢慢地抚挑勾捻,悠婉柔美的音色轻轻流泄,缭绕在“霁月亭”中的两人四周。
楚逸浪闭上眼,听着她弹奏的乐曲,有如聆赏天籁一般。
她说的没错,琴身虽然受损,她依然能弹奏出这么优美的琴音。
是因为有知音者吗?
想到此处,他忽地张眼,觉得自己不该再更深陷了。
不管她还没奏完一曲,他便迳自站了起来。
琴音戛然而止。
“楚爷,是芝儿弹得不好吗?”她也跟着站了起来,交握着手指,神情不安地望着他。
“不,你弹得非常好。只是我累了,伤口在痛,必须回去休息了。”他向她笑着摇摇头。
“芝儿扶您回房吧。”她一听,紧张地要过去扶他。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一步,避开她的扶持。
“楚爷……”他躲避的反应,让她有些受伤。
他在重伤之后,对她变得特别的见外。
以前的他,是不会这样的……
他抚按着胸口的伤,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亭边的阶梯。
“楚爷,等一等!您的琴……”芝儿看了看还躺在桌上的琴,手足无措地唤住他。
他脚步一顿。
她见他停下来,连忙转身捧起琴,抱在怀中要跟上他。
可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却让她又愣愣地静止在原地。
“我不弹琴的,如果你不嫌弃琴尾的损伤,那琴……就送你吧。”背对着她说完话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继续走远。
芝儿抱着琴站在亭子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占琴,她怎么也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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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儿,你带了什么回来?”来找她的别缇和别紊,好奇地看看她手中抱回来的东西。
“楚爷他……刚刚送了我这具‘九宵飞泉’。”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将怀中的占琴放到桌上去。
“那个畜……楚爷在搞什么?他怎么又送了一次琴?嫌风波不够多吗?”别缇对楚逸浪十分不满地低声咕哝。
“什么?”正拿着拭布擦拭着琴身的别芝,转过身来对她眨眨眼,一时没听清楚她说的话。
“没事啦,别理缇儿。对了,楚爷怎么会把琴送你?”别紊赶紧拉开缇儿,忙找话题。
“刚才我在‘霁月亭’遇到他,当时他把琴晾在桌上。我一见这具古琴是难得一见的传世精品,就忍不住借来弹了一会儿。谁知道,他后来就起身要走,又突然开口说要送我,我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就自顾自地离开了。我没办法,就只好把琴给抱回来了。”别芝吐了吐舌,赶紧解释道。
“唉,原来是你主动招惹他的啊!”缇儿翻了翻白眼。
“缇儿,你好像……突然很讨厌楚爷?以前没见你这样的。”芝儿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缇儿的双眉顿时竖了起来,开口骂道:“哼,我根本就瞧不起他!那个花心大烂人,在‘烟波阁’外面不知道多少红粉知己!而且谁叫他竟然对——”
“缇儿!”紊儿记得拉了缇儿一把,她便立即住口。
别芝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人紧张的反应。
“紊儿,让我讲完嘛!谁教他竟然对女人用情不专,‘烟波阁’外有一堆红粉知己!我最讨厌这种拈花惹草却又不负责任的烂男人了!”缇儿的眼儿转了转,胡乱扯了一通。
反正楚逸浪花名在外,已经烂到底了,这也是事实吧?
别紊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可是,楚爷掌管着京城里的‘花雨楼’,以‘花雨楼’来掩饰身分、探查消息,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你竟然帮他讲话?芝儿,他不是好男人,一点儿也不适合你,你可千万别喜欢上他了!”缇儿忽然抓住她的手,很严肃、很严肃地警告她。
“……嗯。”别芝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但在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啊现出楚逸浪那种落寞得让人看了就想哭的表情……
失亿后的她,好像也变得好奇怪,越来越在乎楚爷了。
她不会是……喜欢上楚爷了吧?
惊愕过后,她心慌意乱地抚着胸口,忽然感觉到心儿一阵一阵的怦咚乱眺,赶紧低下发热的小脸,就怕缇儿她们发现了她这桩难言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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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何凤栖召了楚逸浪来商议事情,而且破天荒地,竟然特别要求别芝也一起过来。
别芝站在何凤栖身边,不安地看了看何凤栖,又看了看仍旧一脸苍白的楚逸浪,缓缓入座后,压着胸口咳了几声。
“逸浪,发生小王爷遇袭的那件事之后,惊动了皇室,现在京城里一片风声鹤唳。而且小王爷在遇袭之后,竟然不见踪影,完全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没有见到小王爷府里发丧。”
“依据回传的情报,那个混蛋应该还活着,只是怕人前去报复,所以躲到他新建的‘幽离宫’去疗伤了。只可恨我那一剑没能将他劈成两半!”楚逸浪眼神嗜血,冷冷地哼笑一声。
“虽然小王爷不敢让人知道他和江湖有勾结,但皇室绝对会继续追查这件事,而且杀死皇亲族人,罪名很重的。不过……最近‘烟波阁’接了一笔好买卖,给了你一个报仇的机会喔!”何凤栖笑得一脸神秘。
“什么买卖?”楚逸浪问。
“有位来头不小的人,出了钜资要小王爷的命,这人身分大到可以将这事完全压下去,事后绝不会追到我们的头上。”
“对方……难道来自皇宫?”楚逸浪猜测道。
何凤栖笑而不答,但楚逸浪已经心里有底了。
“我想,你很久没在京城露面了。虽然小王爷不敢让人知道他和江湖有勾结,但皇室里绝对会追查。为免让人怀疑到你的头上,你还是赶快回到京城里露一露面吧。”
“是。”楚逸浪点点头。
“可是,阁主,楚爷身上还有伤……”站在一旁的别芝忍不住开口。
“傻芝儿,就是因为有伤,才更要露面演一演戏啊!不能让人知道逸浪也在养伤,而且养的是箭伤。”何凤栖睇了她一眼。
别芝不再说话,低下头去,掩去眸中的担忧。
楚逸浪则是趁着她低头的时候,紧紧地瞧着她,因她的关心,原本肃杀的俊容软化了下来。
“本座已经要人在京城里放出话,说你从京城消失的原因,是因为爱上了一名南方花魁,所以追到江南去了。现在你追到了美人,是该把花魁带回京里亮相的时候了。”何凤栖笑咪咪地对楚逸浪说。
“这花魁……要找谁来扮?”马上就进入情况的楚逸浪,想了一想,提出了最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