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敢相信,为什么我爱上的人,都会有心脏病?”纪浩尔苦涩地笑,笑中含着愤世嫉俗的味道。
“我记得……两年前我帮你去打听季仁杰医师时,就听说他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复杂难医,连他这种名声响亮的权威医师,都无法治好。这表示,季皓妍的心脏病很不妙……”
纪婉茵说到后面,看见哥哥越来越灰败的脸色,已经有点说不下去了,十分不忍心地叹了一口气。
想想还真难过,她哥哥的情路真是多波折。
先前那一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的,最后却是以生离死别收场,难怪在知道季皓妍有心脏病后,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她跟心脏科医生走在一起时,我怎么就没联想到呢?”纪婉茵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纪浩尔懒懒地问。
“有一次我去医院,巧遇皓妍,当时她身边还跟着一位心脏科的医生。那时我就觉得他们的对话怪怪的,却没有想到,是和季皓妍的病情有关。我当时的神经怎么那么大条啊?”纪婉茵懊恼地说。
如果她早一点知道,就可以赶快通知哥哥,让他有心理准备了。
“别说你了,我跟皓妍那么的亲密,根本也没发现她竟然有心脏病,后知后觉的是我。”纪浩尔自嘲地苦笑一声。
“那以后……你们两人要怎么办呢?你不是已经跟她求婚了吗?”
“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婚事了。”他无力地闭上眼睛。
“你们就这样分手了?”纪婉茵睁大了眼。
“不然呢?难道你要我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发病,看她……离开?”纪浩尔僵硬地说道。
“哥,你对待上一个有心脏病的情人非常的温柔坚强,这次对同样也有心脏病的季皓妍,怎么就这么的绝情绝义呢?这一点也不像原来的你啊!”纪婉茵难过地看着他。
纪浩尔听了,只能挤出一个像是快哭的笑容。
“……婉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努力坚强过一次,已经没有力气再坚强了……看着心爱的人慢慢衰弱死去,那种痛太椎心,我不想再经历了。”
纪婉茵无语了。
看着哥哥消沉,她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当年她看过哥哥如何以意志力撑着,平静地陪着他的情人定完最后一段路。
大家都以为他很坚强,然而当那女孩死去后,哥哥也失踪了整整一个月,那时他们才惊觉,哥哥的心其实伤得很重、很重。
扮哥失踪的时候,大家都吓死了,以为他会轻生。
直到他再度出现、平安归来时,大家全松了一口气。只是,哥哥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个性也变得淡淡凉凉的,好像忘了什么是热情,忘了怎样开怀大笑。
罢看到季皓妍的时候,她真的以为季皓妍能拯救她哥哥,让他恢复成为情感丰富的正常人。
谁知道,这个季皓妍原来是一把利刃,最后竟然狠狠地捅了哥哥的心窝一刀。
纪婉茵怪不了季皓妍,只希望哥哥自己能看破。
“哥,你不爱季皓妍吗?”
“都分手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纪浩尔僵着脸,勉强笑道。
“哥,佛经有一段话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你现在明明是既忧且怖,根本就已经爱上季皓妍了吧?”
纪浩尔先是一僵,接着,痛苦瞬间涌进眼底。
他倏地撇开头说;“爱上又如何?现在已经放手了,她将来如何,再也与我无关。”
“哥,不要自欺欺人。如果你放得下她,根本不会发狂砸烂客厅。”
“这是最后一次。”
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那时,他没对她说再见,便是决定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她了。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他已经决定离开季皓妍了,怎会再继续为她既忧且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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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皓妍消沉地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一迳地发呆。
两个礼拜以前,她父亲到咖啡厅去,将差一点就要发病的她接走。送进医院后,她就经常这样呆呆地坐着,不笑也不说话,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季仁杰进房,定到她身边后,轻声开口。
“皓妍,我已经和妇产科医师会诊过了,安排今天……”季仁杰咳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想到女儿肚子里那个该叫他一声外公的小生命,就要在自己的决定下终结掉,他整个鼻腔、眼眶全泛起不舍的酸意。
但他无奈,也无法可使。为了保住皓妍的生命安全,只有这个方法了。
季皓妍轻轻一震,面无表情地缓慢点点头,很顺从地让护士搀扶下床,坐到轮椅上。
由于她的病况特殊,为了防止在终结妊娠的过程中,随时可能发生的危急状况,因此安排她进入加护病房,加强监测观护。
季仁杰心情沉重地跟在女儿后面。
“季小姐,请躺到病床上。”到达加护病房前,护士推来另一张床。
季皓妍缓缓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后,却迟迟没有移动,仅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皓妍?”季仁杰轻声催促。
季皓妍一震,忽然苍白着脸,转过身来看着父亲,而后软软的跪倒在地上。
季仁杰见状,惊慌地蹲下去抱住她。
“爸……对不起,我后悔了!求求你,我不要打掉这个小孩……”忍了许久的眼泪,在看到“加护病房”四个字时,再也忍不住,完全溃堤流下。
她无法再假装对孩子无动于衷。
她想生孩子!她想留下孩子!
“皓妍,你不要激动,冷静一点!这是不得已的做法,你的身体……”季仁杰抱住她的身体,惊觉她竟然浑身颤抖,气息也开始短促急喘,赶紧向护士使眼色,无声地用口语短促交代。
护士接到指示,迅速点头离开。
“不要、不要!我不想拿掉小孩了……求求你,我不要进去、我不要进去——”季皓妍喘息着抱紧爸爸的手臂,猛烈摇头抗拒。
“皓妍,不要激动,先不要激动!”
看到三个护士小姐赶了过来,原先那一位手里也准备好一支针筒,季仁杰马上抱紧女儿,不让她再挣动。
季皓妍紧紧抓着父亲,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我从小就因为心疾,几乎什么都不能做,就连未来的愿望,都要小心翼翼地许。原本我只求能和一个人平淡相守一辈子就好,没想到连这样的愿望都是一种奢侈……现在我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赌那一线机会生下孩子!”
“皓妍,听话,你的心脏可能无法负担怀孕的变化,这是最好的安排。”季仁杰安抚着她,将她搂得严严实实的。
“爸,我一直很乖、很听你的话,但是这是我唯一剩下的梦想了,能不能请你帮帮我?我现在的愿望只剩这一个了,不要再剥夺我最后的梦想,好不好……”她哭着哀求,下断地摇头抗拒。
“皓妍,不是爸爸不答应,你想生孩子实在是太冒险了,我不能让我唯一的女儿拿生命去当赌注啊!”
季仁杰一咬牙,转头对着围在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护士们挥手,催促她们加快动作。
“爸!不要——我不要——”
季皓妍看到了针筒,开始尖叫,拚了命地哀求父亲,挣扎得更加激烈,但胸口的闷痛却让她力不从心,挣月兑不了。
“皓妍,你不要再激动了,小心你的心脏,万一发病就糟了……”季仁杰叫护士过来帮忙压制手脚,赶快注射药剂。
“爸……爸……不要那么残忍、不要那么残忍”她哭着求道,但父亲依然坚定地紧紧搂住她,不让她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