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胸口竟漾出很多奇怪的情绪,暖暖的、甜甜的,让她想快乐微笑;又有些酸酸的、涨涨的,让她想掉眼泪。
心念一动,她追了上去,无言地伸出手,重新搀扶住他,抓着他手臂的力道甚至有些过重。
他温热结实的臂膀,让她寂寞的灵魂再度暖跃起来。她有种奇怪的错觉,当她搀着他时,仿佛他也正扶持着她。
她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垂下眼,她偷偷地品尝着这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
雷烈云低头,看向突然跑回他身边,并曰伸手搂住他的人儿,微妙地感受到她心绪的转变。
他没开口她为何做出这奇怪的举动,也没问她在想什么,只是扬唇微微一笑,让她保有沉默,两人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着。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不必说太多,无言的陪伴,反而是最贴心的温暖。
两人走到门口后,李红漾扶着他坐到可以一眼看到门口情形的椅子上。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她叮嘱他坐着,然后低头打开皮包、掏出钥匙,快速走出大门。
走到门口时,一名老妇人迎面走进来,她侧身让对方先进来。当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老妇人‘眼时,却忽地愣住了。
她僵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头发完全灰白的老妇人佝偻着背脊与她擦肩而过,蹒跚地走到挂号柜治。
瘪台后的护士还没开口,老妇人就先惊天动地地狂咳一阵,咳得让众人纷纷转过头来,惊恐地瞪着她,唯恐老太太会在下一秒咳到断气,当场升天。
好不容易咳声止住了,老太太做了几个深呼吸,所有人这才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没想到老人家她接下来做的事,又让众人滓身一僵。
“咳——呸!”
只见老妇人从喉咙清出一大口痰后,竟然就这么朝地上一吐,身旁的人们见状,纷纷一脸嫌恶地闪避。
“阿妈,那边有垃圾桶,不要乱吐痰,这样不卫生啦!”负责挂号的护士小姐开口劝导。
“我喉咙难过啊!不把痰咳出来,难道要梗死我啊?真没良心!”老太太奋力挺直弯曲的背脊,坏脾气地伸手拍打柜台。
看过不少病患跟家属脸色的护十小姐明白,跟这位老人家可能无法讲道理,只好按撩下脾气,改问正事。“阿妈你的证件先给我,要挂什么科?”
“你没长眼啊?看我咳成这样,还不知道我要挂什么科?你坐这里是当花瓶的吗?”
“你有话好好讲嘛!干么骂人啊?”护上小姐顿时脸色大变,口气也跟着蛮差,跟老太太不客气地吵起来。
旁边看诊的民众全都像看戏似的,将好奇的目光投注在柜台那边,却无人上前劝解。
李红漾皱眉看着柜治前方那一闭闹烘烘的混乱场而,脚下走了一步又倏地停住。
她没想到,一直不敢去相认的婆婆,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的亲生外婆啊……
没人陪她来吗?
她怎么咳得这样厉害?是不足没人照顾她?
护士小姐怎么对婆婆那么凶?她是老人家耶!
她该不该出面帮忙?
可是……婆婆看起来比护士小姐更凶啊……
李红漾思绪紊乱、心跳急促,一时之间慌得失了主意。
没想到一转头,就瞧见雷烈云正日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怕他看出她的不对劲,李红漾倏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笑了一笑后,便匆匆地转身走出医院大门,往停车场的方向离去。
雷烈云看着脸色苍白的李红漾仓皇失措的离开后,兀自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又转头看向她刚刚一直注意着的那位坏脾气老太太。
他双手环胸靠向椅背,眸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断思考着李红漾刚刚的奇怪反应。
回头看向柜台边正拍桌子吵得很起劲的老太太,他唇角一勾,缓缓露出-抹笑。
***
“奇怪,烈云在搞什么?他应该一眼就能看到车子来了啊!”李红漾将车开到医院大门外,等了一会儿仍是等小到人后,干脆下车找人。
一进入医院,发觉雷烈云不在原先的座位上时,她的目光不由得焦急地四处搜寻起来。
当她看到他竟然和婆婆坐在一块儿,两人手挽着手有说有笑时,她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他为什么会跟婆婆在一起?
没多久,雷烈云发现了她,立即高高举起手,快乐地朝她用力挥动。
“红漾、红漾!我在这里!”他对她笑得好温柔。
婆婆也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微眯的眼中还残留着笑意,原本严厉的脸部线条,柔化成和蔼温暖的长者表情,显得慈祥许多。
李红漾讶异不已,原来婆婆也是会笑的。
可惜她的讶异维持没多久,婆婆一见到她,眼神立即又变得严苛犀利,让她忍不住失望地想叹息。她几乎要怀疑刚刚看见婆婆在笑的画面是不是她的错觉。”红漾,快过来呀!”雷烈云再度对她挥手。
叹了一口气,李红漾硬着头皮走近他们。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婆婆,我刚刚看地挂号时出了点小问题,所以过去帮了一下小忙而认识的。”雷烈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李婆婆您好。”李红漾微颤地开口。
她没料到,跟婆婆的会面竟然是靠雷烈云牵的线,真是奇妙的缘劳。
“这丫头就是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啊?“婆婆注视她的视线,让她想起凶悍、冷酷、孤飞的老鹰。
“是啊!怎么样?是不是像我说的,又漂亮、又有气质?”雷烈云拉住李红漾的手,献宝似地对老太太炫耀道。
“没胸、没,瘦巴巴的,肯定不好生孩子!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挑媳妇的眼光真差!大的媳妇才会生。”婆婆从头到脚将她扫视一遍后,苛刻地从鼻子冷哼一声。
李红漾咬着唇,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才第-次见面,老人家就对她批评、否定成这样,让她听了极为难受。
她委屈地瞟瞟婆婆。没胸、没又不是她的错,也不想想这是谁遗传给她母亲,她母亲又遗传给她的……
“老太太,媳妇是找来牵一辈子的手,不是找来生孩子的。红漾又温柔、又贴心,找这种媳妇才会幸福。”雷烈云嬉皮笑脸地拉紧了红漾的手.明着是帮她说话,暗地里却很高明地吃足她的豆腐。
她该对他借机占她便宜的话生气的。
但是,她不知怎的却气不起来,也不想生气,只觉得有道暖流轻轻柔柔地滑过胸口。原本因紧张而湿冷的手心,被他握在大掌中有意无意地挲摩,渐渐温热了起来。
她低头凝视他的笑脸,无语地怔仲着。
“哼!”李婆婆看了看两人,又看看他们交握的手后,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三十四号,李映红女士!李、映、红女士!”某间诊疗室的门被打开,一名护士声音洪亮地点名。
“叹,到我了、到我了!我要进去了。”李婆婆拎起随身的花布袋站起身,不料才站直身体,竟然又狂咳丁起来。
“咳、咳、咳——”
见婆婆咳得弯下腰去,李红漾想也不想地便伸手扶她坐回椅子上,井在她背上不断地轻拍。
行动不便的雷烈云则坐在另一边,电帮忙拍着背。
“婆婆,你还好吧?”李红漾担忧地问道。
好一会儿,惊天动地的咳声才又止住。
“咳、咳……没事、没事了,咳……”李婆婆喘着气,一手拍着胸,一手对他们两人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