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牵着手,坐在校园里一棵老榕树下的砖造花台。
袁茹茹依旧抽噎着,一整片小脸红通通的。
“又亲我……”她又羞又气的抹掉眼泪。
“如果意犹未尽的话,我可以再亲一次。”纪康扬一脸邪恶的揽住她的肩,将她压向他。
“你敢?”她一掌挡住他进逼的大脸。
“没有什么不敢的。”他张口咬住她的手指,故意咬疼她。
“你怎么咬人哪?野蛮人!”她大叫一声迅速抽回手,一边甩一边哇哇乱叫。
“如果可以,我更想在你身上留下印记,让你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记得我。”他的声音突然一沉,深黝黝的眼眸牢牢的锁住她。
袁茹茹被他看得浑身发烫。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她低下头,躲开他会电人的炽热目光,左手手指无意识的抚着还留有他淡淡齿痕的指尖。
“我去求你父母的。”
“求?”
“你父亲要求我不要去你家找你,我本来答应了。不见你没关系,只要知道你就在附近,我也就能安心。后来我发觉你房间连续好几天全无动静,连晚上也没有点灯,静得像是没人住一样,我才感觉不对劲。你不在旁边,让我一直心神不定,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最后不顾你父亲的要求,干脆跑去你家想要找你。那时我才知道,你父母早就把你送走了。”他伸出手指,细细拨掉落在她头顶的树叶。
“我爸妈没有告诉你我到哪儿去了?”她轻声说。心里为着他话语里的牵挂,感到丝丝的甜意。
“没有,你爸妈非常保护你。你爸爸还狠狠的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守信用。接下来几天,我不断的上门缠他们,大概你妈妈被我缠到受不了,所以背着你爸爸偷偷告诉我这里的地址。”纪康扬无奈的摇摇头,不好意思的笑叹一声。
袁茹茹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傻愣愣的望向前方。
今天是星期日,学生不上课,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当他们两人陷入沉默时,四周只剩风拂乱枝叶的声音,和麻雀的清脆叫声。
纪康扬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注意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小的滑梯,忍不住微笑起来。
类似的阳光、类似的景物,勾起他深刻的记忆。
“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他的声音又低又柔,配合著独特的腔调,在暖热的空气中,形成一股温柔的酿甜。
袁茹茹身躯动了一下,但还是没看他。
“印象中的你,个子娇娇小小的,留着两条长辫子,甜甜的脸蛋上全是阳光的颜色。那时候,我好羡慕你,可以在阳光下奔跑跳跃。我还正在想,如果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玩该有多好,结果你就突然跑到我面前,把我拉了过去。你不知道被拉到阳光下的那一刻,太阳晒到皮肤上、脸上的感觉有多棒。”他的嗓音有着笑意和向往。
“可是……我后来害你摔伤了,甚至不知道你在医院里的死亡边缘挣扎……”她困难地接口。
当纪康盼告诉她当年的状况时,她几乎不敢想下去。
白血病患者因为血液功能有问题,如果身体受伤出现伤口,即使有一丝丝的感染,后果都会非常严重。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现在非常健康,不是吗?”他微微皱眉。她似乎又陷入某种迷障中。
“你妹妹说得对,我害你几乎死掉,自己却完全不知不觉。当你回来的时候,我竟还在你面前笑得那么快乐,我怎么可以活得那么心无愧疚?我……”她抓着胸口,眼中的泪威胁着再度氾滥。
“茹茹,我从没怪过你,不要把所有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他用力将她搂入怀里,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
“可是,我害你受伤是事实啊……”她在他胸膛里闷闷的传出哭音。
“傻瓜,我一点也不怪你。相反的,是你让我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感受毫无顾忌的晒太阳、奔跑、跳跃而不用害怕跌倒。那时候,我积极的配合医生的治疗,不管多难受,都不吭一声,只希望能赶快变成正常人,然后回来找你一起玩。后来当父母决定将我送到美国医院时,我哭闹着说要回家,他们以为我舍不得走,其实我是想回去再看看你,然后告诉你,有一天我会健健康康的回来找你。”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每句话都从顶在她头顶的下颚,结结实实的震动她的心,贴在他胸膛的耳,也接收到同步的频率,震得她麻麻的、暖暖的。
“你有回来找我吗?”她闭着眼问。
“有。后来我母亲带我回来了一趟,但是很不巧,你们家一个人也不在。我因为无法离开医院太久,所以我母亲很快的又把我带回去。一路上,我难过得一直哭,母亲不管怎么安慰也没用。后来我父亲告诉我说,如果我真舍不得,家里那栋房子他会保留下来,等我回来时随时可以再回去住,我才完全安静下来,乖乖的任由他们安排。”
“难怪,你家那栋房子既不卖出,也不租人。我还在想,你们家是不是很凯,除了放着养蚊子,还花钱重修请人保养清洁。”原来如此,空了十五年的房子,只是父亲对儿子的承诺,为了等他回来旧地重游。
“我父亲的确很有钱。只不过,再有能力的人,也无法阻挡岁月变迁。房子会老、人事会变,一景一物都不会等人回来凭吊。”他轻描淡写地说。
“你是说变成运动场厕所的小鲍园滑梯?”她破涕为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那一天看到的时候,扼腕得要死。不过,庆幸的是,你还在。”他低下头,用鼻尖在她颈际又嗅又抚。
“你干么!好像小狈喔,别玩了啦。”袁茹茹缩着脖子格格乱笑。
“不要躲我,好吗?我没有那么可怕。”他突然静止不动,双臂紧紧的抱住她,像是怕她又逃跑了。
袁茹茹笑容冻结,接着缓缓地将他推开来。
“茹茹……”纪康扬虽然松开手,眉头却纠凝得更紧。
“我……我高中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姊,那个学姊很温柔、很漂亮,而且,她很会画画。就是她硬拉着我去社团上课学画,我才无意间发掘自己的兴趣,开始画图。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时的兴趣,竟然变成现在吃饭的家伙。”她从他怀里坐正,有些不自在的拨拨额前的发。
纪康扬沉默的低着头,凝望着自己收回膝上的手掌,觉得空空荡荡。
“学姊每天都会拉着我,告诉我她的心事。”她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有一天,她说她正在暗恋一个男孩子,但是,那个男孩子没有察觉她的感情,反而好像对另一个女孩有好感。她很苦恼,天天对我诉说,常常说到泪流满面……”
她顿了一下,危颤颤地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很痛苦的话,就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心里跟着她沉重的语调,感到难受闷炽。
袁茹茹摇摇头。“让我说完,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跟你说清楚。”
纪康扬垂着眼不再说话,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学姊一天比一天还不快乐,谈论那个男孩子的时候,又痛苦又无助,我只能用无意义的话,空洞的安慰学姊。正巧那时候,社团里有个学长开始追我。我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一方面也觉得害怕,怕自己会和学姊一样,变得患得患失。其实,学姊的话早已经在我的心里面造成阴影。她说,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让人变得烦恼、变得迷悯、变得多愁善感,这些内心的改变,全都在学长开始追我以后慢慢出现。虽然心里苦恼,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喜欢上那个学长。我开始变得不想听学姊那些灰色的话,也不想听学姊痛苦暗恋的心情,只想和学长在一起。后来,我才发现学姊喜欢的人,就是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