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治好了?”袁父小心翼翼的问道。
纪康扬想了一下,才笑笑说:“可以这么说。”
“那就好。”袁父放心的吐了一口气。
“茹茹呢?我想知道,她为什么打击那么大?是因为她过去那位‘学姊’所引起的吗?我想知道她以前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说那孩子太重感情了。”袁父叹了一声。“茹茹以前和她学姊曾经同时喜欢上一位男孩,而那位男孩好像拒绝了她的学姊,选择茹茹,最后那个学姊当着茹茹的面跳楼自杀。事情发生后,茹茹就变得极端敏感而退缩,她的开朗和自信完全消失,只要有人展露出一了点追求的举动,她就会变得异常紧张。我甚至可以很坦白的告诉你,茹茹有段时间,曾经接受过心理治疗。”
纪康扬深深的凝眉,专注聆听。
“我和茹茹的妈妈,都很担心她会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但是,目前我们只想好好的保护茹茹,不让她再受到惊吓和伤害。将来她会怎么样,一切就交给上天吧,希望时间会慢慢治疗她的伤口。”
难怪,难怪茹茹只要面对他稍微强烈的追求,她就跑得无影无踪。他早该知道,以茹茹她那种单纯的性格,是玩不来所谓的“欲擒故纵”的游戏。
她是真的害怕感情。
“康扬,从茹茹的反应看来,我猜,她对你的愧疚,和对她学姊的愧疚几乎一样。她一直为着学姊的死深深自责,把所有的过错全往自己身上揽,这几乎让她崩溃。而现在,她又知道当年在无心之下,对你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对她肯定又是一项难以承受的负荷。我怕她会对这件事钻牛角尖而想不开,所以,我想以做父亲的立场和心情,要求你和你妹妹暂时远离茹茹一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免得她再度受到刺激。为了茹茹,可不可以请你答应,暂时不要来家里找她?”袁父以盼望的眼神对他说道。
纪康扬无言的瞪着袁父客气而恳求的脸。
离开茹茹?
他静静的站在走廊上,默然了好久、好久……
第八章
纪康扬从袁家的生活圈彻底消失,没再上门找袁茹茹。
几天后,茹茹也被袁父、袁母送到乡下外婆家去休养。
罢到乡下的时候,茹茹常常每天发着呆,什么事也不做。而外婆也不打扰她,让她尽情的浪费生命去发傻。
后来,反而是太静谧的气氛,会让她无端回过神。
回神的时间增多,茹茹才注意到外婆的生活作息。
外婆是个独居的老妇人,个头比茹茹还娇小,霜白的发丝整整齐齐的梳到脑后扎成髻,惯穿简单舒适的深色旗袍。
虽然是年届七十的老人家,却依然耳聪目明,每天背着手在村子里四处散步和人聊天,无事时就在家里拿起毛笔画花鸟。
有一天,茹茹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外婆画画,看着看着,突然开口要求外婆教她画国画。
外婆没有任何讶异的表情,只是温和的笑一笑,很快的帮她在桌上放好纸笔。
现在,茹茹仍是不多话,但是找到了事情可做,不再整天发呆神游。
她开始试着将拿到的国画技法放到她的插画里,加重线条和渲染,并送了几张稿子给出版社看看,没想到出版社一收到她的稿子,马上热切拨来电话,大加赞赏。
慢慢的,她会到外面去吹风、散步,生活慢慢的上了轨道,也恢复往日调皮活泼的个性,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以前父母一年难得几次回来看外婆,茹茹对外婆总是有那么一点疏离感。住在一起后,茹茹才发现外婆很健谈、很幽默。熟了之后,两人甚至互开玩笑.外婆取笑她发呆的模样是“忧郁小老头”,茹茹则唤外婆是“文艺美少女”。
此刻,袁茹茹神情安详的坐在桥头上,拿着画簿对着桥下的风景做速写。
乡下的生活环境,和市区里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
这里的时钟只是摆饰用,人们随着日出日落而活动,在日出日落之间的光阴,有时缓慢得让人有种静止流动的感觉。
乡下的生活步调,让她的心绪渐渐沉淀,也尽量不去想有关学姊和纪康扬的任何事。
袁茹茹将长了一点点的头发拨向耳后,无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前方,瞬间,她剧烈一震,胸口顿时一窒。
一个高瘦的男人正站在桥的另一头,静静的望着她。
男人看她的眼神很专注,眼里的温度热切得令她想躲开。
袁茹茹像个心虚的小孩,抓着素描簿和笔盒,匆匆忙忙从桥头上跳下来,迅速向马路另一头逃逸。
逃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要快点离开他远一点。
男人见到她的动作,眼睛不悦的眯了一下,也跨开长腿跑过桥,对着她的背影追上去。
袁茹茹慌乱的埋头奔跑,完全不敢停下来往回看。最后,她干脆抄捷径,跑进一间没有围墙的小学,横越整座操场,往学校侧门跑去。
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心慌得要命,耳膜里急遽地鼓动血液奔流的声音。
血液?
她突然想起他身上的痛。
他的身体可以承受剧烈奔跑吗?
一回头,她惊恐地看见他果然抚着心脏的位置,脸色发白、拖着摇摇欲坠的单薄身体向她跑来,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向草地。
“不——”袁茹茹心神俱裂的尖叫,向他倒下的地方跑去。
“纪康扬!你没事吧?没事吧?”
她在他身边蹲下,浑身颤抖得几乎使不出力气翻正他的身子。“喂——你醒一醒啊……”怎么办?怎么办?学校的工友和警卫在哪里?
她不应该跑的!袁茹茹恨死自己为什么无端跑给他追,她如果不跑就好了。
六神无主之际,闭眼躺在她大腿上的人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喂,我得的不是心脏病。”纪康扬张开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完全没有一丝虚弱的病态。
袁茹茹一愣,随即发起狠来,抓起手里的画簿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猛打。
“可恶、可恶、可恶……坏蛋!你觉得很好玩吗?有趣吗?你这样耍人很快乐吗?过分、过分————她愤怒大吼,不断地对他攻击,失去理智的打红了眼。
“喂喂喂……停下来……好痛……别打我的脸……”纪康扬双手抱头,狼狈地躲挡。
“我打死你!这样很好玩吗?好玩吗?讨厌、讨厌、讨厌——”她边哭边打,激动大叫。
纪康扬听出她的惶恐、听出她的惊吓,突地翻身坐起,不顾她疯狂的抗拒,将她紧紧的按入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开这种玩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别哭了,嘘——”他怜惜的抱住她,密密实实的用自己的身体,将她的娇小身躯包裹住。
袁茹茹用尽全身力气死命攀住他,小脸埋进他温暖的肩颈里,像个孩子般放声嚎哭,整个身体抽搐不已。
“别哭了、别哭了……”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轻声道歉,用颊、用唇摩挲她因惊吓而过于冰凉的脸颊。
“我讨厌你——”她不断哭着,抱在他背后的小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的捶打。
“对不起……”
“讨厌、讨厌!”
“对不起……”
“讨厌、讨厌、讨厌、讨……唔——”
他低头用唇封住她,无言而直接的传递心疼与歉意。
绣芙蓉2003年9月2日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