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你被骗了,那我绝不会原谅你。』闻人奇,就是这句话,我绝不原谅你!”她没有抬高音量,只是流下了泪。
“彼此彼此!”他恼怒的转身要走。
“阿奇!”她出声叫他。
他停下脚步,没回头。
她对著他的背说:“如果早知道要与你相遇,过去的我就不会过得那样荒唐;如果早知道会爱上你,我不会……一开始就怀著报复的心态接近你。”
这些话仍然挽留不了闻人奇,他甩甩头,还是大步离去。
“绣球,他只是误会我们,你快追上去把话说清楚,告诉他我是你的表哥,我们不能结婚的,我根本不是他的情敌!”原来,邵成远的母亲顾丹英是冉绣球亲生母亲顾丹枫的亲姊姊,这是国中时两人一次谈话里邵成远意外发现的。
彼丹枫生了冉绣球之后也和家人失去音讯,但邵成远从母亲口中却知道了自己有这么一个阿姨,也因此才能认了冉绣球这个表妹。
他们两人说好这层亲戚关系不对外宣扬,因为顾家对冉家不谅解,以为是冉柏年仗势诱拐了顾丹枫,冉家对顾家更不用说,“狐狸精”、“坏女人”之类的负面谴责从没断过,所以没必要让他们知道这个表哥遇到表妹的巧合。
“没用的。”冉绣球笑了笑,笑容带著无限凄楚与绝望。“误会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有三、有四,更有无数,这一次解释得清楚,那下一次、下下一次呢?算了,他让我失望,他对我的爱太肤浅,我和他……终究无缘。”
“绣球……”
“你不用担心我。”她幽幽的说:“没有他,我还是要活,但不骗你,台湾是待不下去了,因为他甩了我,雨荷理所当然就会取而代之,我没办法看着他和雨荷在一起,所以……我要走。”
“你要离开台湾?”
“是的。”
“可是……还有两个月才能毕业啊!”
“统统不管了。”最珍贵的东西都失去了,那文凭哪还看在眼里?这些年来的相处,邵成远了解她,所以他不说话了。
“再见,成远……表哥。”她对他微笑之后缓步离开。
曰曰曰
回到家,所有人都在,连一向很忙的冉柏年也坐在客厅里。
“绣球,你过来。”
冉绣球顺从的走到他面前,冉柏年不用开口,她大概也猜得出他想说什么。
“绣球,你该知道,我一直有个野心想将枫桥实业推到另一个高峰。”他说话的口气有些冷淡,完全是商人在谈生意,“要成功,就需要助力,鸿展集团一直是我极力争取的盟友,一看到闻人奇,我就想如果两家结为儿女亲家,那岂不是两全其美?所以……”
“爸爸,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冉绣球阻止他接下来的话,“两家结为儿女亲家,但新娘必须是雨荷,她才有冉家和潘家的血统,再加上闻人奇,你的枫桥实业就是集三大家族之财力与人脉,再创高峰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是的,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孩子。”
“是的,但我就是太聪明了。”她笑了笑,“我聪明得可以轻而易举的抓住一个男人,我也够美丽、够有魅力,让一个男人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绣球,你别再逞强了,我想阿奇现在应该不再对你好了吧?”潘慧兰幸灾乐祸的说。
“是的,他现在也许恨我,但你也明白,有爱才会有恨,只要我不放手,他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的雨荷可能会嫁了他之后却守活寡,或者根本连嫁他都还嫁不到,他还是乖乖回到我身边,要如此就糟了,爸爸的事业高峰可能就得另请高明了,是不是?”她微笑的说出让在场人都脸色丕变的话。
“绣球,你显然心中另有主张,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冉柏年问她。
“我可以放弃闻人奇,条件是一百万美金,如果成交,我就远走国外永远不出现在他面前,也永远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冉绣球从此消失,让雨荷可以安心做闻人家的少女乃女乃,枫桥实业也顺理成章的汇集三大家族的人脉与资产,爸爸,你更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人人称羡的红顶商人,这对整个冉家而言很划算吧?爸爸,我想一百万美金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大数目,你以为呢?”冉绣球年纪虽轻,谈判的气势可一点都不输给冉柏年这个商场老将。
“你不愧有我的血统。”冉柏年难得的笑了,他要潘慧兰取来美金支票,一百万这个数字他不皱眉头的填下,交给冉绣球。
冉绣球看了眼支票,唇边泛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有著酸楚,有著苦涩。
“爸爸,你错了,我没有你的血统,因为你冷酷无情,你根本没有心,更没有爱。”她看著冉柏年,缓缓的说:“一百万美金,大概折合台币三千五百万,对你而言,它是可以摆月兑一个你当年不小心犯下错误的数字,对我而言,它是可以摆月兑一直束缚我的所谓『亲情』的数字,也是狠狠打碎这二十年来我每天期待编织的天伦之梦的数字,我终於明白你是多么急於将我赶出你的视线之外,终於明白在你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我这个女儿,也终於明白冉这个姓我是多么高攀不起。”
她的话已经让冉柏年睁大了眼,她接下来的动作则狠狠敲进了他的心。
她将手中支票撕碎,用平静得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说:“一百万美金,对你而言不是大数字,对我而言也不是。用它来掩饰你二十年前的错误,它太便宜;用它来卖断亲情,它也太便宜;用它来修补我被你所伤害的心,它更是无能为力。所以,你自己留著吧。”她手指一张,纸屑纷纷洒落在地。
“你放心,钱我不要,但还是会走,之前所说的话也照样有效,瞧,我多么不会做生意啊,净是亏本,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再次证明了我并没有你的血统,不是吗?”冉绣球对在场所有人冷冷一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见你们。”一转身,她用最骄傲的步伐走上楼梯,消失在噤声的众人面前。
第六章
冉绣球没有花太多时间整理行李,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还装不到三分满,对她而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她非带走不可的,只除了……
她抱起一直放在枕头旁的贱兔女圭女圭,亲了亲它,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行李箱里,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用盒子很宝贝地装著的是一枝金笔,她取出笔,一遍又一遍的细细抚模著它。
好多天了,他居然没有打一通电话,没有只字片语,想来他是铁了心要将她彻底遗忘了。
他这么容易就能忘了她,怎么自己却这么不争气?睁开眼睛,天花板浮出他的形影,走到阳台看著花园,他也出现在那开满绣球花的地方,她写字,他出现在纸张上,她喝茶,他出现在杯子里,午夜梦回,他更是肆无忌惮的进出她的梦里,总之,他无所不在,她忘不了他。
轻叹口气,冉绣球将金笔放回盒中,连著盒子也放进行李箱中。
几声敲门声响起,冉绣球不免讶异,都午夜了,怎么还会有人敲她房门?
“进来。”
进来的人更令她讶异,居然是潘慧兰。
冉绣球看著她,没有说话。
潘慧兰却对她微微一笑,“明早就要离开了,怎么不早点睡?”
天要下红雨了吗?冉绣球挑了挑眉,二十年来几时听过她一句半句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