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说了,心莲,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看见她有些酸、有些甜,也有些苦的,微妙的神情变化,让花容忍不住流下了泪。
“对不起,容容。”方心莲黯淡了脸,顿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说道:“容容,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但我请求你,让我走近一点,看看你父亲好吗?!只要一眼就好,我会马上离开,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你是真的爱我爹地,即使他病了,他老了,对不对?”花容拭去泪水,不等她回答——因为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走上前拉住方心莲的手,牵著她走到床畔,然后将他两人的手交握。
“容容,你……”
“对不起,心莲,请原谅我。”
“容容……”方心莲讶异的睁大眼,她认识的花容向来不会跟人道歉的呀!
“由於我的任性,让三个人痛苦了十年,浪费了十年,我错了,大错特错……”她哽咽的说,“心莲,我迟来的祝福实在弥补不了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容容,你是说真的吗?你愿意接受我……”
“或许我无法叫你妈,但我不会再反对你走进我和爹地之间。心莲,过去的我好笨,居然拒绝世界上多一个人真心的爱我爹地。”她幽幽的,自责的说。
“容容,谢谢你。”方心莲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十年,她爹地的故事终於有个圆满结局,但她呢?
花容看了一旁默默不语的淳于曜一眼,才发现他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或者,他的眼光根本没有离开过她?
两人互相凝视,深深的,静静的,完全遗忘四周的一切。
终於,淳于曜轻声说道:“容容,你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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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下雨。
花容坐在淳于曜的车里,头却偏一旁看著华灯初上的窗外世界,不敢看他。
他坚持送她回家,而她找不到理由拒绝,更重要的,她知道目前的他不是她能随便拒绝得了的。
她一直盯著窗外,回家的路是再熟悉不过的,但此时路旁的景物却愈来愈让她心跳加速。
“不!这不是回我家的路!淳于曜,停车!我不要再和你回到那里!”花容激动的叫了起来,“那里”有一间可以窥视最真实的他的画室,有一间他为她摆满木偶的房间,还有他曾经弹唱著“RHYTHMOFTHERAIN”的客厅……她心碎的地方!
“容容,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淳于曜冷静的说,没有改变车行的方向。
“就算要谈,也不到那里去。”
“十年前,婉晴在那里说了很过分的话,是吗?”
“那些话难道不是你的授意?”
“不,我只是请她帮我拿回我最珍惜的一幅画。”
“你为什么不自己回来拿?因为不想见到我?哼,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回来?”她冷笑。
“我不敢见你。”淳于曜减慢车速,终於停住,到家了,他们十年前的家。
“为什么?”
“我怕。”他直直望入她眼里,坦白道:“怕倔强的你,会赌气的对我说:我们离婚吧。”
“你……”他的回答出乎花容的意料之外。“你是在逃避?你也会逃避?”
“是的,很讶异吗?”他淡淡的笑了,“我逃避,但又害怕你真的铁了心不想要我,我舍不得绊住你,那会让你不快乐,所以我留下那支电话,打定主意,只要它响起,不管心有多么痛,我也会成全你。”他打开车门,牵著她走进屋里。
熟悉的摆设和十年前一样,那柔软的沙发,那旋转楼梯,婚后第一天她就从上头跌了下来,而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他当时的心跳,他的眼,他的话,她从来没有忘记。
记忆的匣子不受控制的被开放,潮水般宣泄而出,甜的苦的恨的爱的都发生在这里,“不!不!我不该回到这里……”还是承受不住,花容泪涌的转身欲夺门而出,但淳于曜从身后抱住了她。
“别走,至少再听我为你唱一次歌。”靠著她微颤的背,他柔柔的说。
“我……不听……不要听你的雨中旋律……”她哭泣著。
“我的雨中旋律,为你喜,为你悲。”
“你误会我,任我在你车后苦追,你也不回头……”想起那天的情形,花容更哭得无法自己,“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吻我,我也被他吓住了。我心里从来没有他,但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即使当时你车上坐著别的女人,你还是理直气壮的判了我的罪,不公平,你好不公平……”
“对不起,我被嫉妒冲昏了头。我发现我也自卑了,你纯真,年轻,美丽,我似乎配不上你,我知道你是赌气想气你父亲而嫁给我。遇见你的时,你提出了娶你的要求,当时我心里拚命要自己拒绝,我是个成熟的男人,不应该陪著小女孩玩游戏,但感情生平第一次违背了我的理智,我不顾一切的想搅你入怀,我发誓要用生命宠著你。但另一方面,脆弱的我好害怕你有朝一日还是会离开我,我想将你牢牢锁在身边,却又舍不得,放你飞,又怕你一去不回。我可以搞定全天下最难缠的人,但独独对你,我却缚手缚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自以为是的保持沉默守在你背后,但和你日渐疏离又让我焦虑得几乎发疯,你用彷佛看著心爱之人的眼神盯著你的布袋戏,却用看圣人一般敬而远之的眼神看我,容容,可知在你面前,我不想当圣人,只想当你的爱人。”第一次听到他的剖白,花容被他语气中情到深处的无奈吸引住了。
“因为太爱你,当看到别的男人和我最心爱的你在大庭广众下拥吻,我所有的自制都瓦解,当时我真的成了一个『凡人』,为嫉妒冲昏头的凡人。”他深深的看著她,“相信吗?至今看见雨,我脑海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天的情景。”
“所以,你该是讨厌雨的?”不明白阿,那又为什么要不停的画著雨来增加自己的痛苦?
“不,我还是爱雨,热烈的爱著雨,不管雨对我多么残酷,即使伤得我百孔千疮,我还是不由白主的想它,想那个雨天,想我在一旁默默看著哭泣的你,好久好久不忍离去,想你,好想你……”
“我讨厌雨!”话这么说,但花容却扑进他怀里,哭著说:“讨厌雨天,因为在那个雨天你离开我;讨厌布袋戏,如果不是去看那场电影,你也不会误会我;最讨厌你,你答应过绝不让我哭泣,但我所有的伤与痛全都来自你……”
“对不起,你别哭,我最心爱的你……”爱怜心疼不舍,这些情绪在面对她时总是泛滥,他紧紧抱住她,吻她,一再吻她,用所有生命的热情吻著她。
两个人,四片唇,胶著得浓情蜜意,彼此都无法思考,从客厅沙发一直到卧室,两人彷佛连体婴,一刻也分不开。
但一接触到熟悉的,柔软的床铺,花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十年前的情景。
同样的地点,他同样充满的吻著她,而她也意乱情迷的回应,她是真的想要成为他的妻子,但结果呢?他对她说了晚安之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他在她身上燃起一把火,自己反而抽身离去,任由她备受煎熬。
这样的情形,今晚会不会再度出现?
“不!不!”花容用力推开他,避到床角,拉住被他褪了一半的衣服,大口大口喘著气。
“容容……”
“十年前,我求过你,我请你教我成为成熟的女人,但你拒绝了。现在,我证实不用依靠你,我也可以是个成熟的女人,你丧失了你的权利,如果想得到我——我的人,我的心,你必须重头来过!”她吼完这串话后,用最快的速度逃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