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要道歉,他也必须先找到她的人。可是自从一个礼拜前她生气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来过,就算他去台北交货也找不到她。眼前看来,她还在生他的气,根本不想看到他。昨天她明明来了,却不让他知道。
他说她不为别人着想,自己却说话伤害她。她明明那么努力,从来没有对他抱怨过什么,没有干预他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梅应朗懊恼不已,突然觉得恐慌、突然觉得害怕,万一她永远不原谅他……
原本以为自己只会成为亲人的负担,他没有资格再拥有什么。
他已经不是富家少爷,日子已经截然不同,他也适应下来了,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他不会想要拥有什么。目前这种日子很平静,他活得心安理得,觉得富足。无风无雨的日子有时难免平淡,但他很满足了,他什么都不缺,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小蜜……
他那么想见小蜜,一定是因为他说话伤了她;他想当面向她道歉,不是想要留住她或者拥有这段关系,他欠她一句道歉。所以,他一定要再见小蜜一面,他想见小蜜……
原本叽叽喳喳比较着各自的礼物,婆婆妈妈们突然静音,担心地看着脸色灰败的梅应朗。看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抓着扳手,罚站在厨房门口,好像不知如何处理他颓丧的心情。
梅应朗发现婆婆妈妈们的目光,勉强打起精神。
“水龙头坏了,我那里有新的,我去拿来换。”说着,就快步离开了,像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阿朗这孩子真是,小蜜小姐不是叫他要道歉了?人家女孩子都开口了,他个性怎么那么倔啊。等一下小蜜小姐过来,哄她两句不就好了。”
“婆婆——”
说人人到。冯蜜在预定的时间内迅速把地图上的重点区域再走一遍,然后绕回村长家。“这支口红要这样开啦。”冯蜜咯咯笑着,弯腰把孙女乃女乃模不着头绪的口红拿过来,轻按一下,然后弯腰帮她涂抹起来。“这颜色很搭您的气色,很好看。婆婆,你有看到村长吗?有个地方我想请她带我去。”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古牌坊那里哦。小蜜小姐,这个蕃茄拿去吃。”
“好,谢谢婆婆。我去工作了。”接过两颗大蕃茄,朝老人家指的地方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头说着:“孙女乃女乃,今天的晚餐我帮您拿给猪头梅应朗。我要等他向我道歉完,我觉得开心了,再赏他晚餐吃。”
“好啊,这方法很好啊。男人不乖,有时候就是要教训一下。”
“对吧?我很受教吧?”跟大家笑成一团。“我等一下过来拿哦。”
冯蜜急呼呼地刚走后不久,村长和梅应朗说着话,走进来。
梅应朗把村长刚收成的菜放在孙婆婆身边,他拿着水龙头,走进厨房。
村长的眼睛随着他可靠体贴的背影飘进厨房,明知道这礼拜他因为冯蜜的事心情抑郁,更加拚了命工作,所以才能提前交货。但她依然抱着一线奢望,或许,他俩这段缘分会就此散去。像冯蜜自己说的,有缘变无缘。
或许他会因此幡然醒悟,了解到他跟冯蜜终究是不适合在一起的。
她是个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而他,不过是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甚至负债累累,以他的脾气,他绝不可能接受她的帮助。两人的身分差距如此悬殊,要怎么在一起呢?
“小咪,你回来啦。”老人家涂涂抹抹到一半,蓦然发现村长回来了,叫着她的乳名。“咦!小蜜小姐呢?你没看到她吗?”
村长和厨房内那个正要拆解水龙头的人同时愣住。
“小蜜小姐说要去看什么地方,要找你带她去。你没看见她吗?”
“没、没有耶。”村长表情僵硬,并感觉她身后有一个人冲了出来。
“她往哪里去?”梅应朗急切地问着。
一得到答案,梅应朗立刻飙走了。这一刻,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所有的顾虑、心中难解的结统统不存在,只剩一个念头——他想见她。
梅应朗却怎么都没想到,他要见她一面,竟然难如登天。村子明明不大,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都碰不在一起。好像在玩捉迷藏,她跟他总是差了一步,两人一进一出,总是一再地错过、一再地擦身而过。
两人的情缘好像随着那天的不欢而散,而消尽了……
“阿朗,你怎么这么喘?我跟你说,小蜜有来哦。不过她刚刚突然接到一通很紧急的电话,现在要回台北了——”
梅应朗脚步没停,直接穿过胡子家冲到路上,然后他就愣在路上动弹不得,因为,根本追不上。
“阿朗,怎么样?有没有追到小蜜?”胡子急呼呼地跟出来。
梅应朗喘得无法说话,耳边只有自己因为一再与她错过而越追越焦急越慌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以像要撕裂他耳膜般的剧烈速度,激烈地作响。而追得满头大汗的他,只能站在村中寂寥的小路上,喘着气,凝望着路那头,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鲜黄色的跑车驰出他的视线,驰出他的世界,好像从此……就不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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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村子后直奔王家,进门一看到王威坐在花园里发呆,冯蜜很意外。
走到王威背后的那张椅子坐下来,冯蜜问着:“王叔,您怎么了?”
“我内人约了我晚上见面。”王威的脸上没了浪荡不羁,只有令冯蜜讶异的不安与惶然。“这是她第一次约我见面,不晓得要跟我谈些什么……”
从她刚得到的那个令她震惊不已的消息,再到上次服装秀王威失常的表现,直至今日他一脸的失魂落魄样……一个令冯蜜震愕的事实撞进她心中,她不假思索就掩唇惊呼出来:
“王叔,难道您爱春柔姐吗?!”
原以为他会跟往常一样反唇相稽,冯蜜没想到他居然惨笑了两声。
“一见钟情。呵呵。”想要讥讽自己可笑的心情,没想到却笑得好伤感。“我以为这种感情只是毛头小子的荷尔蒙作祟,没想到一晃眼都五十岁了,女人也玩遍了,对她就是无法死心。”
“既然那么爱她,你为什么要不断花天酒地让她难堪?太过分了!”
“她曾经觉得难堪?她在意过我的事吗?!”王威怒火中烧。“如果她曾经生气过,表示她心中有我,我心理还可以平衡一点,她提出要求,我会不照做吗?!我玩女人这么多年,她连一句埋怨都没有!她根本不管我死活,她只要我不去招惹她就好!她只在乎她该死的弟弟过得如何,只在乎他的心情,因为怕他看到她在王家过得不幸福,会自责难过,她宁愿拿陪小孩读书当借口,到国外定居不回来!连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死小子,她都可以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不是我家老头生病,我看她是不准备回来尽妻子的义务了!她关心所有人,唯独不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她忘了她除了是母亲和媳妇的角色,还是王威的妻子!她是我妻子!”
王威连珠炮似的怒气与妒意,听得冯蜜目瞪口呆。
看来王叔真的忍很久了,才会火气一发就不可收拾。更何况,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老子,他都要计较,那这份爱也真的没什么好质疑了。
绝望到拿别的女人来刺激老婆,老婆却不痛不痒,这对情场上无往不利的王叔来说也够狼狈了。真是可怜……正好与某猪头处于吵架期的冯蜜,不禁对他产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