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刚刚的那一击,致命到他离开后不久,院长陪着主治医师过来关心老先生的病况;诊察过后,院长再三向她保证,老先生的心肺功能没有出现异样,他只需要再观察两天就可出院回家静养了。
直到医护人员走了,梅应朗才总算放心似的,整个人摊坐在椅子上发呆,姿势就跟现在一模一样,连两只手摆放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而那是一个小时前的事了,所以,他不是机械人是什么?
冯蜜看不见机械人的表情,因为他一直瞪着地板。
他在看什么呀?
懊不会是睡着了吧?性感交迭的美腿放了下来,满眼狐疑的她将手中的热可可放在一旁的空椅上。
梅应朗低垂着头,满怀心事地瞪着地板;忽然间,他看到一张好奇的脸倒吊着,探到他面前,那双也是倒着看人的眼眸瞅着他来不及收拾哀伤情绪的面容凝视好半晌,忽然眨了一眨。
梅应朗仍与那双倒吊着的杏眸四目交接着,并且听她这么惊呼:
“梅应朗,你的脸更肿了耶!你没上药对吧?!”
梅应朗压根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他看看手表,已经四点半了。
“我请医生来帮你看看好了。万一破相,你就娶不到老婆了。”
“不用了,伤口我自己会处理。”梅应朗婉拒她的好意,直起身后,他想找药箱,忽然看见隔壁的空椅上放了一杯冒着烟的热可可。他转头问着听到一封E-mail寄来、赶忙起身缩回手提电脑前面,忙得不可开交的人。“这杯饮料是给我的吗?”
“嗯。”冯蜜看着邮件,看着他边端起可可来喝边点头,一看清楚信件内容,她嘴中那口可可差点喷出来。“我要杀了这猪头!”看见端起可可来喝的梅应朗猛然愣住,她拿起手机杀气腾腾地按了一个键,边对梅应朗说:“我说的猪头不是你,是我——喂,四堂哥吗?参展设计师的名单我看见了,这么可耻的名单如果你敢传去巴黎,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再鞭尸一万次!”
梅应朗口中那口热可可差点就喷了出来。
眼角瞄见梅应朗的动作,冯蜜怒不可遏地把声音压到最低,一只手圈在气冲冲的唇边,发狠地威胁:“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给新人机会,所以我才答应帮你跟巴黎联络。我要新人!我要让台湾的新锐设计师有出头的机会,你传来的名单都是老油条,他们油到都发馊了!”
虽然她努力压低声音,但是坐在她身边的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梅应朗安静的喝着热可可,努力压抑心中的感伤。
他别过头瞧瞧走廊底端的天色,把只喝两口的可可放下来,拿起一旁的急救箱,自行找出药膏和OK绷来擦着贴着。梅应朗僵着双手缓缓上药,动作带着一股冯蜜以为她看错了的哀伤。
很浓烈很深沉的哀伤……
“梅——”
话没能出口,冯蜜看到梅应朗放下手中的药品站了起来。原来是一对老夫妇来探病了。她下意识跟着身边人的动作,一边讲着电话:
“不行,我不接受——”看见老夫妻接近,赶紧将手机放下来。
听说来自日本的老夫妇,对门口的两人频频鞠躬,以生硬的中文说着:“辛苦您们两位了,辛苦了。”老夫妇一面走进病房一面朝两人鞠躬。
门口的两人,于是也频频回以欠身。
冯蜜一直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这股不对劲是什么。
因为病人身体欠安,不好意思打扰太久的老夫妻在十分钟之后走出病房。冯蜜再次跟着梅应朗起身,并且跟着欠身鞠躬。
老夫妻的身影双双消失在洒着淡淡天光的走廊末端,冯蜜拿起手机准备继续骂人。十分钟后,又有一批畅流主管来探病,这批人同样逗留不到十分钟就夺门而逃。
冯蜜忙着讲电话。梅应朗站起她就跟着站起,他坐下她就跟着坐下。
在第三批访客终于离开、而她也终于结束与四堂哥的对战电话之后,因为这回梅应朗没坐下,所以下意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冯蜜突然愣住地低头看着自己,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梅应朗!我干嘛要罚站——”她震惊问着,同时抬头一看,梅应朗的表情居然比她更错愕。他似乎很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要跟着他站站坐坐,最后还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执行与她无关的保镳勤务。
由她惊愕的表情,梅应朗终于猜知是怎么一回事。笑意闪进他眼底。
在冯蜜咯咯有声的笑出来时,他也笑了。
冯蜜自己觉得很好笑,笑着坐了下来,端着可可来喝,准备喝完这杯可可就赶回公司加班时,她的眼睛忽然瞄到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可可。她把手上的可可放下来,把握时间叫出另一封信来回时,顺手将那杯快冷掉的可可举高过头。
听见大楼外突然下起的暴雨,梅应朗转头望去之前,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杯飘浮在半空中的可可。他看一下忙着写信的头颅,伸出手将可可接了过来,一边看着阴沉的天色,担心回家路上会积水。
微温的可可,伴随惊人的雨声入喉,徐徐流进他逐渐平静的心底。
“谢谢。”
被现金流量表上乱七八糟的数字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冯蜜火冒三丈地敲着警告信,下意识回着:“不客气。”然后突然气到捉狂:“哎呀!好讨厌的帐目!我不要核对了!讨厌讨厌!”
悔应朗愣了一下,回头笑看毛毛躁躁的千金,低头又喝了一口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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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开完会准备赶去听一场很重要的法人说明会,听到房助理的报告,冯蜜半跑向办公室准备换衣服的高跟鞋忽然停下来。她气嚷:“梅应朗还是被开除了?”
“王主任的说法是留职停薪。你听清楚好不好!”
“反正就是揍了小老板,所以没工作做了。血浓于水,我的担心果然是正确的。”冯蜜忿忿不平地背向办公室的门板,打开门后,退倒着走进办公室,并恨恨地瞪着近来不给她好脸色看的房助理。“你再继续阴阳怪气,就等着被我『留职停薪』吧。”
“求之不得,再见。”
冯蜜立刻拉着转头往外走的助理,没骨气的哀求:“我知道错了。”
“学妹,我从屏东回来看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虽然躲他的电话躲了快两个月,冯蜜还是开心得差点哭出来。“学长,房助理常常欺负我。”苦诉着,转身扑进一位在办公室等她好久的青年,然后冯蜜突然听见一群叽叽喳喳好像麻雀在吵架的声音。
她心生不祥。
“学妹,这是我第一次配种成功的品种,我特意跟所长要了一箱,从屏东带上来送给你。”看起来很像高中生的学长去屏东待了半年,人变得更热情大方了。他转身从冯蜜办公桌上开心的抱起一个纸箱,并把一只不小心偷溜出来玩的鸡仔小心翼翼地捧进箱子里。
“我在农产研究所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准备回光能研究所继续研究替代能源。”
冯蜜就怕听见这个。由于有房助理的一双虎眼紧密监控着,所以她只敢在心底哀吟,不敢真的惨叫出来。
“我要请假两天。你不会不准吧?”房助理把学长手中的那箱很吵的鸡仔交给冯蜜。
“知道了。谢谢学长的礼物。”冯蜜可怜兮兮地在两人身后问着:“学长,你什么时候去光能研究所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