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当年任性的一走了之,所种下的错误,是无法弥补。她不该那么做的,她真的不该,可是当年她根本顾不了太多呀!
“我已经很努力在补偿了,你为什么不肯同情我这个可怜的妈妈?我一直在付出,对你的要求并不多。”郝思佳苦情地向夹在母子中间很难做人的媳妇扑去。
“小树儿,我这个儿子为什么不肯轻易原谅人呀?”
“因为你从来不是什么好母亲,不值得别人原谅!”残酷扔下话后,袁七英大步进屋,震怒地甩上书房的木门。
“七英……”寇冰树眼角溢泪,不知该同情哪一位,却知道丈夫的口气真的太冲了。“妈妈,今天七英……”
“小树儿,算了,陈大姐今天离开,儿子心情难免欠佳,我能体谅。”郝思佳怅然地拿出手帕半遮泪容,款款起身,“我回去好了,改天你再上妈妈那里,我补泡普洱茶请你喝……”
“我开车送妈妈回家……”
“不必了,小树儿。”郝思佳柔柔地扣住痹巧的媳妇儿,拿起包包,款摆着腰肢轻踱出去。“你留下来陪陪我伤心断肠的宝贝心肝,我让我的瑞德来接他的爱妻就好。我和我家亲亲,吓着你了吧?可怜的孩子……”
“有、有一点……”寇冰树老实承认。她从没看过七英大发雷霆过……
“你不孤单呀,因为妈妈也吓着了。”郝思佳走出门口,等电梯上来。想不到经过了十二年的努力,她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依旧比纸薄,她果然是历尽沧桑一美人。看样子,她永远盼不到儿子叫妈妈了,自作孽能怪谁呢?
“小树儿,我想你叫我一声妈妈。”郝思佳踩入电梯,凄美地要求。
“妈、妈妈。”寇冰树向电梯门合上的一霎,又凄楚哭出来的老妇人挥手。
跑到阳台,关切着走进中庭的郝思佳,寇冰树对回头仰望的婆婆用力挥手,直到她破涕为笑,腰肢款摆着跨上一辆披着一层玫瑰花衣的凯迪拉克。
寇冰树想起爆发雷霆大怒的丈夫尚未用餐。
“七英……”寇冰树端着热好的饭菜,叩了叩袁七英的工作房,见他没回应,她又敲了两声。“七英,我进来了哦……”
她一旋开门,双手抵着额头沉思的袁七英马上背转过身,面向书柜,闷闷不乐地沉声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吗?“我知道了,晚餐放在桌上,你记得吃,那……我出去了。”
寇冰树退出书房后想了想,回房拿出钥匙,又满脸担忧地凝注书房半晌,这才悄悄出门去。
书房内,袁七英目不转睛地瞪着书柜生闷气,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他斜瞥一下巴斯光年的电子钟,发现他已经罚坐了三个钟头。
一跃而起,看到桌上那盘早已冷掉的饭菜,心头一股暖意流过。
“树儿……树儿……”他端起盘子,边吃边走出来,打算为他的胡乱迁怒道歉,却到处找不到老婆。“不知又被哪一户的长舌妇拖着不放了……”
放下盘子,拿起话筒打电话找人,随着一通通电话打过去,袁七英嘀咕的心也逐渐往下沉。打完最后一通,他傻掉的双眼正好对着音响上的贱兔电子钟。
十一点了,大家早睡死了,树儿是出去买东西吗?
袁七英瞪着电子钟食不知味,干脆把盘子放下来,专心等老婆回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出了躁郁的自残现象,慌得想要撞墙让自己冷静下来,只好拿起话筒来再打一遍。
十八通电话外加夏秀的一通,统统打完,准十点半吹起熄灯号的小社区,在十一点半时一片灯火通明,极具危机意识的居民们一听说袁家的媳妇儿失踪了,沸沸扬扬起来。居民兵分三路做地毯式搜寻着社区内外,并注意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老婆不见了竟然不受理!我老婆耶!”袁七英到处找过一遍,打电话报警,被以“时间未达二十四小时,非智障人士不予即刻受理”为由打了回票!
“袁袁,你别担心,歹徒要的是钱,钱没拿到之前不会撕票的。”一群老母鸡群聚在袁家,维护小鸡一样将脸色白到不能再惨白的袁七英团团围住。
“勒赎电话还没打来呢!”
“树儿!”袁七英慌得六神无主,想冲出去找人,却被看守他的母鸡群困死。
“你努力想想看,最近有没有跟人家结怨或发生摩擦?是什么人要对咱们纯真的小小树下毒手,你想想看!”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姑六婆们,像警察侦讯受害者般督促无法思索的袁七英。“快想呀!人命关天,这时候由不得你发呆呀!”
“我……我想不出来……”他没办法想……袁七英虚弱地抱着头。
找兄弟们帮忙,对!找兄弟们!他怎么忘了这些死家伙存在的唯一价值!
就在客厅的人堆七嘴八舌,撕扯着袁七英脆弱不堪的破碎心灵时,一个胆怯的声音插了进来——
“请、请问,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呀,这里发生了一件台湾治安史上最严重的大事,大事啊!”
“什、什么事?”是七英怎么了吗?寇冰树落在外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就是小袁儿的媳妇……就那个每天替贫穷的我们缝缝补补那个好心女孩……”转身说明的大婶一看到慌张的寇冰树,阔嘴立刻拔尖:“小树儿!你平安获释啦!阿弥陀佛,好人有好报……”
袁七英扔下讲到一半的电话,撞出人墙,将老婆抓入怀里又拍又抚。“你有没有被歹徒凌虐?你有没有受伤?你有没有吃饭?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什、什么歹徒?”
“什么歹徒?!”倍受煎熬了整整一天,袁七英气急败坏地吼道:“当然是绑架你那个不想活的天杀家伙!这还用说吗?”
“谁、谁绑架我?”寇冰树吶吶问道。
叽喳嘈杂的现场一片宁静,袁七英表情阴沉地转头寻找一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幸好懂得脚底抹油开溜的长舌妇。
袁七英把一脸惶惶然的寇冰树放在沙发,跟着跪上沙发,将她扳向自己。
“你跑到哪里去了?”
他的表情和姿态有着空前的严肃,寇冰树紧张地学他跪坐着回答:“我在楼顶看星星,今天台北的天空很……很干净……”
楼——顶!他翻遍所有地方,独漏这个鬼地方,袁七英咬牙切齿恨恨道:
“你看星星要看那么久哦!你看了多久!”都不会找他一起去看哦!
“从七点多开……开始……”
“七点多!”袁七英暴跳了起来,“你看了快五个小时的星星!无缘无故,你干嘛突然跑上去看什么鬼星星啊!星星那么好看,为什么不找我一起上去看啊!”
“可是你……”寇冰树无措地低下头,“你说想一个人静一静……”
袁七英爆怒的面容呆住,想通她看星星的原因,突然怒不可抑地咆哮:
“我说要静一静,是指在书房静一静,又没有赶你出去的意思!这是我们两个的家耶!是你和我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你又不是寄人篱下!为什么不是我出去,而是你出去啊?为什么你就这么轻易的说走就走啊!既然你见外,这么计较名义上的东西,我明天马上去过户,看你以后能不能说走就走!”
“我没有要走啊!我没有啊,真的没有!”寇冰树想起婆婆晚上的遭遇,慌忙澄清,“我只是想……每个人都有需要独处的时候,所以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