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他和管冬彦上辈子八成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未解,真想不顾一切地捶他一顿。展力齐盘起抽搐的双臂,一脸受教地嗯嗯有声,搐动的眉头很克制地保持原状,不纠结。
“说完了吗?很好,换手!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也不爽,继续保持。你要留学啊?恭喜你跨出变态的第一步,你待在德国就别回来了,你的阴沟特质跟纳粹很合,小秀我会继续把她当成亲妹妹来疼来抱来吻,把她从小美女拉拔成漂漂亮亮、健健康康,和她病猫哥哥完全不同的大美女!至于兰西丫头,你人在德国也不必操心了,我自然会帮她找一个和哥哥我一样强壮威武的真汉子,以她的美色,要几个有几个。我会让兰丫头知道她视力有多么糊!”简直瞎了狗眼!
避冬彦脸色阴沉,一手扫开展力齐要蛮的脚,将背包放进后座,偏头又咳了一串,冷冷道:
“我要是变态,你这个有‘伊底帕斯情结’的废物,也不是好东西。你只会与年长得足以当你母亲的女往,只会靠老二思考,你内心深处根本是妈妈长、妈妈短,片刻离不开母亲身边的病态小孩。除了泡女人,展力齐,你一无是处。”
“今天要不是你病得快死掉,胜之不武,我一定揍死你!”展力齐满睑寒霜,阴郁地眯起眼。“姓管的,你有什么毛病?经年累月挂病号,病到生理治疗不够,现在需要心理治疗吗?有困难你就说,本少爷可以透过家族人脉帮你安排医院。”
避冬彦寒着病容,心情恶劣到底。“你离我家人远一点,滚回自己的家去!”
痛脚一再被踩着,展力齐怒不可抑地冲口道:“我展力齐对天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把你的家人变成我的家人!”大不了认管叔当干爹!不气死死小子,他誓不为人。
“除非我死。”管冬彦语气凝冰,坐进车里发车。
“想想自己超烂的体质,别以为你不会挂掉……”展力齐看他发车发老半天,实在受不了,猛叩玻璃窗。“下车!坐我的车回去,下车!”
避冬彦深深一叹,无异议地移到越野车上,往椅背一瘫,眼睛立即闭上。
“妈的!我是替路人着想,你别搞错,老子才懒得管你死活!”展力齐打开音乐,飙车上路,看了眼满身倦态的管冬彦。“别感动了,我是不会不好意思的。”
避冬彦嗤之以鼻,抬手压住双眼。他常常在感冒,今天却特别容易疲倦,好累,回去好好睡一觉,最近赶太多报告了,好累。
“是妈找你来跟我谈的吧?”这几年,爸妈凡事都先跟展力齐商量,她很信任他,他才是他们心目中的理想儿子吧?展力齐身上拥有他想要的一切活力,他则拥有展力齐最想要的家庭,不能彼此交换,他们只有互相排斥。
“我还是反对妹留下来。”管冬彦摇下车窗,看着阴暗的山林。“爸有意定居德国,妹虽连基础会话都困难,也说舍不下从小学部一块升上来的同学,其实这些都是借口,她早晚要过来。适应上的痛苦和离别时的不舍,已经可以预期,也逃不掉了,何必拖延时间。”
“听说小秀坚持等高中毕业,顺便把德语练熟才飞去念大学啊?这种安排很好嘛,有感染到她力齐哥哥独立自主的精神,你闹什么别扭啊?明知人生地不熟,小秀语言不通一定会害怕,有什么重大原因非要她明年跟你们飞过去不可?她不是你管大才子,跟鬼一样,每科都驾轻就熟。可以给她更长的缓冲期调适心情,你干嘛硬逼着她提前面对呢?”真是呆兄呆妹呆成堆了,以小秀恋兄的程度,不用高中毕业德语铁定比管叔流利,让她自己去发觉,成效不是更好?搞不好更快咧!呆子!
避冬彦沉默不语,闭眸凝思。
展力齐不到十分钟已开下陡坡,将越野车紧急地煞停在吊桥前,管冬彦闪避不及地撞到额头。
“So--rry!”展力齐行了个飞扬举手礼,摆手赶人。“下去下去,我要去死老头家抓我家落跑妖婆上医院了。剩下的一段路,自己慢慢散步。看到没?小秀已经在吊桥上等你了。”他眼露凶光,瞄着听到车声正往桥头跑来的大胆女生,喃喃自语:“你一定要好好修理她,半夜三更,一个女孩子家还在这里逗留,一定要教训。女孩子家,不跟她英勇的力齐哥哥练防身术,晚上还到处乱逛,要念一念。”
侧身拿背包的管冬彦闻言,虚弱病容闪逝莞尔的笑意。推开车门下车时,他像是漫不经心地咕哝了一句:“妹麻烦你了。”
展力齐呆了下,得意的笑嘴咧得好开,爬到旁边的座位对外头淡薄得几乎透明的病身,打趣道:“喂,只待三年,有这么严重吗?而且拜托,托孤的语气应该更凄美、更感伤一点,下次要用心揣摩,OK?”
避冬彦对妹妹温柔微笑,左手反折在后,赏给后面的兄台一根中指,换来展力齐震天的狂笑声。
“哥,我陪妈妈出来散步哦!妈妈在凉亭那边,别听力齐哥哥的话,不可以骂我。”夏秀瞪了下对自己笑得很甜蜜的大猩猩。
“哟喝,心肝宝贝,两个月不见耶,你不用过来让力齐哥哥抱一下吗?”
“别理蠢虫。”管冬彦让妹妹把他的背包接过去背着,跟着后头慢慢走,慢慢咳,偶尔仰头望望满天的星斗。
兰西愿意跟他离开吗?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深爱一个女人,认识她愈深,愈是放不下她呀。今年她也高中毕业了,想带她到处看看,不知她是否愿意跟他出去留学?德国不行,可以换国家,他想要出去走一走,亲眼见识书上听不能给的大千世界。他想和姓展的一样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所有事,和兰西一起经历。
他想到处走一走……到世界各地走一走……兰西愿意吗?
岁初的这一夜,无风无雨,天清气朗。
岁初的这一夜,因家属坚不解剖,疑似重感冒引发心肌保塞,管家长子一觉不醒,永眠于睡梦中。得年二十二岁。
没有下雨,唯独那天晚上没有下雨……
力齐哥哥和爸爸说,她睡不着就起来写点东西或上网晃晃,别让脑子空下来胡思乱想。
她今天又失眠了,她好像很久没睡觉了。打开哥哥送给她的电脑,这是她参加学校作文比赛得优胜,哥哥自己动手组的礼物。她很努力不让自己空闲下来,这几天,不知不觉写了好多往事,从最早的记忆努力回想,一段一段地写,很努力避开哥哥不写。因为哥哥不是回忆,他不是回忆,不是!
每一个回忆都在下雨,只有哥哥睡着的那天没有,为什么?
早上听见婆婆们又说哥哥英年早逝,非常可惜。什么是英年早逝?为什么英年会早逝?她今年才十四岁,听不懂啊。
为什么人会睡到醒不过来?怎么可能醒不过来呢?把眼睛睁开就好了呀!
两个月了,哥哥为什么还在睡?那天,她模他的脸、他的手脚,为什么没有温度?身体已经那么冰了,为什么要冰着他?
他们到底把哥哥带去哪里?盖子那么厚,不要盖起来呀,哥哥会无法呼吸的!他只是睡着了,妈妈和兰西姐也都说哥哥睡饱就会醒过来的,不要把他孤单单地封在箱子里面啊!扮哥最疼她,她要进去等他醒来,她想要模他抱他,她不要看不到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