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在苛责的厉光中,温楚一直是手足无措地伫立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多说什么,直到展家兄妹依偎着行经她眼前。
“司漠哥……”太过深刻的自责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展素雁失控的从另一头瞪她一眼,不愿停下脚步!展司漠却应声停住,带着微微变色的峻容。
“二哥,不要理她。”展素雁愤怒地拉他欲走。
“别急,我有一句话对我们的小客人说。”高大伟岸的侧影几乎覆盖了娇小且不知所措的温楚。
靶受到室内的注意力重新凝集,展司漠侧立在娉婷的少女身前暗自冷笑。他们想看看他在暴怒之下是不是会亲手扭断她洁白的颈项吗?别作梦了,他要独自品尝报复的快感,不容他人分享。
“司漠哥……”喉头梗住一团酸涩,致使温楚讷讷地吞吐不出。
“你知道吗?”展司漠不看她,迳自眺望前方,那丝缎般柔软的嗓音轻轻攫住温楚敏感、脆弱的少女心。
“知……知道什么?”温楚飘荡的魂魄被他不俗的外表及气息逐渐慑夺,心坎初泛酸酸楚楚的恋爱滋味。
倏地转头瞪她,震怒已明白跃上展司漠刀削似的俊容。为了进一步说明他的愤怒有多激狂,他眯细眼眸,缓缓矮下头,直低到与她仓皇无措的小脸相贴,才噬血般轻声狞笑。
“我……我……”温楚实在无法应付他突来的转变,也负荷不了他眼中的敌意。
以食指摩挲她小巧的红唇,展司漠冷声??哑道:“我们这辈子怎么也扯不完了。”恫喝完,他头一扬,高傲如王者,以天生的高贵优雅掩饰了缺陷,缓步离去。
虚月兑的身子一阵摇摆,馀悸犹存的温楚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展司漠阴寒的眼光像把两面刃,痛痛快快的正慢慢宰杀她。恍惚中,她好像听见耳畔哀哀奏起青春挽歌……
“楚楚。”一双嶙峋却苍劲的老手有力地搭上她肩膀,温爷爷以包容的眼神容纳了孙女受重创的心灵。
“爷爷,我不是故意的。”倚进爷爷怀里,温楚抖颤着身子,淌下惊惧的泪水。
“我懂。”寥寥一语简单道尽老人家对孙女的了解与信任。
楚楚怎么会招惹到中延的儿子的?老人家摇头暗叹。
***
“退婚吗?”即使在盛怒中,展中延精明内敛的脸庞也不会出现丝毫怒气。
“教子不严父之过,这件事是商家对不起你们,还望展老宽宏大量,别跟这些不肖子辈计较。”为了女儿的事,淳厚的商家老爷几乎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婚礼前夕做出这无礼要求。我商俨一向以诚信待人,行事光明磊落,没想到竟生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孽女……”说到伤心处,不由得老泪纵横。
“爸爸……”跪在地上低泣的新娘子一见老父落泪,内疚地爬近老父身边,“对不起,都是女儿不好。”
“你别叫我!”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女儿怀着孽种出嫁,那不是他商俨会做的事,但她这辈子永远别想和那个穷小子在一块。
“算了,商老,不必太过自责。”展中延内敛怒色,拍拍老友,“就当是司漠和银平没缘好了。”
“不,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他越是不追究,敦实的商俨越觉得良心过意不女。“这样吧,你在大陆的石化工业投资算我一份。”
“不必如此,老朋友。”虽在预计之中,展中延心中仍免不了一阵大喜。他确实迫切地需要这笔资金来流通,不然也不会硬逼司漠和银平结婚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细节我们另计时间详谈。”商俨推开女儿,万分歉疚地走向才在书柜前的挺拔身影,“司漠,商伯伯对不起你。”
“没这回事。”展司漠淡然地合上书,顺手将书推回架上。“诚如父亲所说,也许是我和银平没缘吧。”抽着拐杖扶起泪涟涟的新娘子,他展现非凡的包容气度,随手抽来面纸递给她。
碍於展司漠伤残的事实,又听闻他横遭变故后脾气阴晴躁烈,原本爱女心切的商俨对这桩珠壁联姻尚抱持的怀疑态度,全泯灭在展司漠鲜明耀眼的神色与大度体贴的举止里。
“可惜我商俨就生这么个不肖女。”沉重的感叹不无惋惜之意。
“结不成亲家,不只是你遗憾而已。”展司漠意喻深远地笑着。
展中延岂会听不出来儿子的弦外之音,令他惊诧的是司漠冷静沉着的态度像是月兑胎换骨了。
若有所思研究起这个崭新的儿子,“司漠,方才宴会厅发生的事,你还没向我解释。”
“不必追究这些了,这次婚礼所支出的花费由我商家全部负担。”一拍胸脯,商俨阿沙力地承诺。
“哪有这回事,我可不想和商老计量这些琐碎小钱。”展中延抬手,请他不必再说。
“中延,你这么说就是看不起我了……”
“商伯伯,区区小钱不足挂意,你如果真要补偿,就多请爸爸打几趟小白球好了。”
“就这么说定,别再讨价还价了,这里又不是菜市场。”展中延点头,开始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司漠的眼界开阔不少,尖锐的个性也圆融多了,好现象。
商俨也认为再坚持下去未免显得矫情,舒眉一笑,同意让步。“说不过你们父子俩。”
“商伯伯、爸,可以让我和银平私下谈谈吗?”右脚熬不住长时闲站立,展司漠等父亲与商俨相偕离去,才舒服落坐。
商银平一听说他要私下和自己谈谈,心里多少已有个底。大厅发生的意外,她一醒来就听人说了。仁行事太鲁莽,若不是那个女孩和大哥及时制止他,这会儿只怕已酿出人命了。
“司漠,你知道了对不对?”她极为羞愧地开口。
展司漠交叠双腿,不很在意地按摩小腿肚,随口漫应:“知道什么?”
“仁要杀你的事。”这件事就算司漠不知情,她也必须谈开,一旦坦诚无负担后,她才有勇气与仁远走他乡。
“哦。”淡淡的回应似乎没打算探究这话题。
“如果你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商银平撩开层层纱裙,蹲在他面前,“我怀了仁的孩子,仁知道后很生气的跑来……”
“银平,”失笑喟叹,展司漠神情愉悦地扬眼看她,“你的私事不必向我报备。”
“可是仁说他正要杀你的时候,你就被一个女孩绊倒了……”
“银平……”笑脸生了不耐烦。
商银平激动地拉住他的手,“那个女孩不是有意的,是我拜托她那么做的,真的。仁冲去杀你的时候,我身边只有她在,那时我慌得没了主意,拚命拜托她阻止仁,别让你受伤害,她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会伸脚绊倒你。”
幽幽长叹一声,展司漠探手到茶几上,状似无心地晃动食指,将汉玉雕成的镂花玉瓶推下桌面,那只价值不非的玉器立刻摔得支离破碎,看傻了商银平。
“你有没有办法将这只玉器还原如初?”他似笑非笑,不很认真的问道,表情再温柔不过。
“当然不能。”碎玉瓶是个暗喻吗?惶恐地注视展司漠噙笑的俊容,商银平的头皮无来由地发麻。
“这不就结了。”他轻描淡写地耸耸肩。
商银平小心试探,“也就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罗?”
“银平,我像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吗?”展司漠扬声大笑。
为什么她有种哪里出了岔的感觉?为什么……商银平担忧地望着那张愉快的笑脸,不明白自己为何无法感到欣慰。
第四章
唐品谦拎着公事箱,快步跟在展司漠后头,步入空旷的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