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过翼不经意流露的分心太过明显,叶萍不由得顺着他迷惘的眼神,望向海边。当她看到沙滩上寥寥可数的戏潮客时,原本是不怎么在意的,直到程采依走进她的视线,她才发现事态严重。
“过翼!”叶萍过分尖锐地唤道,试图拉回他的注意力。“双蕊现在正在家试礼服,你和亲家翁过来看看。”他居然会为一个女人闪神,而且是当着准岳母的面。她沉了脸,不得不为程采依善用她出色的外表,掳获人心的手段喝采。她很厉害,真的很厉害!不过,她也不是站着挨打的人,程采依休想称心如意。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世界容得下别人吗?龙过翼抿紧了刚毅的薄唇,心思飞得好远、好远┅┅
“过翼。”叶萍竭力忍着怒气,伸出手拉拉他,痛恨得这样唤回他的注意力。“那个女孩子很漂亮,她是这的工作人员吗?”她决定双蕊未嫁给龙过翼前,不让他知道程采依的身分,以免他对她益发感兴趣。
神秘而冷艳的女人,向来对男人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即使是过翼这种工作至上的硬汉也被诱惑了。太危险了,从现在开始她得替双蕊防着点。
“她是我的特别助理。”龙过翼微拧着眉,有着被打断的不快。他不知道自己那严厉的表情,以及全是肌肉堆成的体格,可以吓死所有女人,包括这个见多识广的未来岳母在内。
他┅┅好像在吼她?叶萍错愕地愣在那儿,吐不出任何话。
“对不起,我的声音一向宏亮。”龙过翼见她迅速白了脸,一副被他吓到的模样,心生愧疚的同时,亦有些不耐烦了。
他已经快受够了这些动不动就被他不经意堆起的表情或声音吓住的弱女子。多渴望有个女人能在他大吼大叫时,仍能一派冷静地瞅着他笑,或者反唇相稽也行,只要别再一副随时会昏倒的模样,他都可以勉强接受。
多希望┅┅他的眼神不知不觉又飘向快要被黑夜吞没的人儿,有些痴傻了。
叶萍愤恨的心中充满恐惧,为龙过翼情难自己的行为害怕。他居然在她面前连续失常,过翼从没用这种陶然的眼神看过谁,就是双蕊也不曾。她绝不允许程采依夺走龙过翼,以及她奋斗了一辈子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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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家单独在海滩徘徊,很危险的。”
海风拂面,轻撩起程采依层次分明、略带鬈度的长发。她赤脚坐在沙滩上,倾听浪潮声,明明听到斜后方的动静,却无心搭理。这的观光客众多,不良分子、无聊男子也跟着多了。她才坐了三小时,便已遇上四、五个闲人前来搭讪。打发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因此她懒得对这声善意的警告做出任何回应。
龙威和不觉得海风冷,倒被她全身散发出的冰寒冻得微微发凉。谁都感觉得到这孩子十分孤僻,她这副眼神凌厉、下巴抽紧的森冷模样,像极了老程。
“你是龙光饭店的员工?”龙威和不请自坐,笑得像弭勒佛。
“我是。”程采依看了他一眼,一点也不讶异他一眼就猜出自己的身分。她还穿着饭店的制服,不是吗?
“你坐在这很久了。”他怜惜地说,语气有些宠溺的成分在。
转出他话的真诚与关怀,程采依平静已久的心猛然地抽搐了下。
“吹吹海风,能让脑子保持清醒。”她放柔了冰冷的眸光,无法对老人家和煦如太阳的笑脸无动於衷,也没心去怀疑老人监视她的目的。他让她想起已过逝的爷爷。
“你觉得自己不够清醒吗?”他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关心。
“不够。”她哀凄地笑着。
龙威和看出她躲在心灵深处的哀伤。这孩子很爱老程啊!他欣慰地笑着。
“愿意和我谈谈吗?”他出於善意。
“对不起。”礼貌地拒绝后,程采依不敢再看向老人慈眉善目的脸庞,她怕自己会弃械投降。真奇怪,她觉得他能看穿自己的心。
“那么,你愿意和我做个忘年之交吗?”他保持一惯和蔼的笑容,突然要求道。
程采依瞪大眼睛,缓缓将视线拉回他脸上,“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因为我很孤独。”他撒了个善意的小谎。
“你没有子孙吗?”她淡淡地释放真情,有些不设防。
“有。可是我的孙子事业心太重,孙女因职业的关系长年不在家,儿子和儿媳妇又已移民加拿大┅┅”他实话实说,明白对这女孩不得有半丝隐瞒。若说谎被这敏感的女孩察觉,她一定会马上退回她的壳,不肯再对任何人轻易伸出触角。
“他们不愿奉养你?”她抽紧下巴,冰冷的语气隐含着怒气。
“是我不想离开台湾。”吹这的风、吃这的米习惯了,他舍不得抛下这些。“我年事已高,没几年好过了。若离开这块生长的土地,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落叶总得归根,我不想客死他乡,带着遗憾往生。”
她不在的这些年,爷爷是否曾如此感慨过?有人听他诉苦吗?他是否带着对她的憎恨过世?他一定还在恨她吧!
无法抑止的热潮挤上眼眶,程采依急急忙忙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她的脆弱。
“你呢,可有家人?”龙威和心疼地明显的压抑和形於眼睛的自责。这孩子真坚强,明明痛苦万分,却不愿让人分担,独自承受着痛苦。
“我最爱的人都死了。”她淡漠地说,努力压下满腔悲愤,不愿正面回答问题。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向一个陌生老人坦述心声,可是事实确是如此。
“这么说你是孤零零一个人罗!”她看来形只影单,让人怜惜。
“也可以这么说。”程采依努力武装自己,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无奈老人家认定她身世堪怜,老眼居然擒着泪光。
老程,把采依交给我,我会把你欠她的爱,在有生之年补足给她。
“你还没吃晚饭吧?”他善体人意地改了话题,不愿让她笑话。“我也还没吃,你愿不愿意陪我这迟暮的孤单老人共进晚餐?”
程采依再度瞪大眼睛,心领神会地笑了。他笃定的语气表示他注意她很久了,为什么他会暗中注意她?
“我叫程采依,该如何称呼你呢?”她扶他站了起来,随老人往回走,并讶异两人的一见如故。她从不曾一见面就和人交心的,这位老人算是例外。或许是她刚失去爷爷,想找个人来替代吧!
“你可以叫我龙爷爷,那儿便是寒舍。”他指着比邻饭店,缘木蓊蓊郁郁的别墅谦虚道。
“龙?”程采依望向他所指的洋房,那是龙家人的住所。那么他便是龙威和,龙过翼的爷爷。难怪她倍觉亲切,龙威和正是爷爷生前少数几位挚友之一。
逐渐褪去冰寒的保护色,她知道自己无法对这位老人家设防,光凭他是爷爷挚友这层关系就够了。
“我刚好和龙光饭店的老板有亲戚关系。”他打趣地朝金碧辉煌的饭店比了比。
“你客气了。”她嫣然一笑,不愿假装她对龙家的一切一知半解。
龙威和不该在听到她的名字后没反应,难道爷爷没对他提及过她这个被送出家门的不肖孙女?不管他认不认得自己,反正龙家人已经陆陆续续和她接触了,她只要等,等他们放出另外一条饵。爷爷难得有朋友,却对龙威和推心置月复,想必他也是个有情人吧!这种长辈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