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儿在她走后,又看了看地图,小心地记下每一处地方,然后迅速将信封与羊皮卷放回木盒中。
数日之后,李晴儿见夜色昏暗,因此将早已收拾妥当的行囊与食袋取出,准备趁夜离开,逃回中原。
她发誓要向皇上揭开徐将军叛国的罪行,为夫君报仇。
悄悄地,她照着自己早已计划好的路线,一路顺利出营。
一路上全无阻碍,就连守夜之人也不见踪影,李晴儿虽觉奇怪,但并未深究其因,一心只想离此地愈远愈好。
未料,在她离营不久,原本黑暗的四周突然大放光明。
“将她拿下!”一道冷峻的嗓音直逼而来。
李晴儿当下教两名士兵拿下。
循声望去,见到下令者为英拓的手下,在他身后不远,英拓面无表情,而桑玛站在他身边,以胜利的眸光注视着她。
李晴儿在剎那间已有所悟──定是桑玛告的密!
她真后悔先前没有防范,这才轻易犯下错误。
“将她带回营!”英拓沉声道。
李晴儿根本来不及抗议,便教人押回营。
回营之后,她立即被关入营地东边的一座石牢。
“叫英拓过来,我要见他。”她愤怒地对着看守的士兵吼道,并且用力的摇动着木栅门。
然而,士兵只是同情地瞥她一眼,根本不予理会。
每一天都有人送吃食过来,但李晴儿却迟迟不见英拓前来。
罢开始,她很生气,感觉自己似乎像一只牲畜。但三日过后,她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失望所取代,英拓始终没有来见她!
也许,在她逃离的同时,就该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吧!他是该生她的气,毕竟在此之前,她曾答应过他不再逃走,却依然食言。
倚着栅栏,她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悄地靠了过来,遣退士兵,英拓隔着栅门瞧着李晴儿平静如孩子般的娇颜。
尽避不愿惊醒她,他还是忍不住蹲,伸手轻抚她水一般的脸颊。他是如此爱着她,他绝望地凝视着沉睡的美颜。
彷佛受到感应,李晴儿轻轻眨眨眼,睁开了眼眸。
两人无言地凝视着彼此……
“放我走。”她打破沉默。
“妳曾答应过我永不再逃走,记得吗?”
“我不该这么答应你。”
英拓浓眉紧蹙,忧伤的眼神表露无遗。“只因为我是一个蒙古人就抹煞我的一切?离开我,妳当真一点留恋也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
正因为眷恋一日深过一日,这才迫得她不得不走。
她太害怕自己对他那种愈来愈无法自拔的依恋!
然而,此刻她却分不清他究竟是谁,或者,自己爱的是什么人。
深吸了口气,李晴儿将心底复杂的情愫压了下去。“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我仍是妳的妻子,不是吗?”
“为了妳好,我不得不如此。”
她不明白。
“放我出来。”她要求。
“暂时不行,妳仍需待在此处。”
“为什么?”
“在蒙古,妻子逃离丈夫是不被允许的,尤其在他们眼中,妳又是一名中原人,没有立即将妳处死,已经相当引人议论与不平了。”他据实以告。
“你会将我处以死刑吗?”她直勾勾地望入他的眼。
“妳该知道答案。”深邃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着深情的光采。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李晴儿半垂下脸。“我不知道。”她害怕面对她无法承受的感情。
他伸过手,隔着栅门以手指轻轻勾起她的脸。“不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不会让妳有性命之忧。”
“即使必须把我当成人犯一样关在此处?”
“对不起!为了妳的安全,我只能如此。”他何尝不心疼,只是为了平息众人的疑虑与不满,他只有暂时如此罚她。
李晴儿却不明白他的苦心。
她自幼性情便不轻易认输。因此她决定不论如何,在她有生之年定要离开蒙古。
英拓见她眼神变幻,岂会不知她心意?
“妳若再一次逃走,恐怕连我也救不了妳!”这是他最深的恐惧。
“是吗?届时你会亲自下手,还是命令别人取我小命?”她勇敢地迎着他的眸光。
英拓深深地注视了她一会儿,开口道:“我会陪着妳,妳生,我生,妳死,我亦不独活!”他没有一丝犹豫。
短短的几个字,却说得绝决。
李晴儿无法不被感动……人心是肉做的呀……她的心是这么的痛!
紧接着,他转身离开。
此后,每一个夜,英拓总会来看她,然后默默地伴着她,天亮前才离开。
饶是如此,李晴儿却有种愈来愈绝望的感受!
第八章
李晴儿终于被放出了石牢!
然而,这一回,她不再是英拓身边受尽荣耀与宠爱的妻子。
此后,她不再享有特权,必须做尽一般蒙古仆妇的工作,毕竟这是唯一免除死刑的惩戒,以平众人之心。
随着冬季的来临,天候日趋寒冷,蒙古人的日子原就极为清苦,此时此刻,众人更是勤于狩猎,以备过冬。
这一日,英拓率领着营地的男人们外出狩猎,营地只剩下一些老人及妇孺。
李晴儿在帐中做一些缝补的女红以及保持营火不灭的工作。
此时桑玛走了进来。
“我真是太小看妳了,英拓为了妳竟打破传统,没有吊死妳,妳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呀!”她话语中有诸多的酸意与不服。
李晴儿放下手边的工作,不愠不火地道:“他杀不杀我是他的决定,我相信以他过往的威名来看,他绝不会随意听信女人的谗言。”言下之意,明显地嘲讽了桑玛白费心机来害她。
桑玛不笨,当然一听就明白,当下一张俏脸气得红了起来。
“别净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如今妳已失去了优势。”
“妳以为我在乎这一切?”李晴儿眼中有轻蔑之意。说起荣华富贵,她还曾少了吗?
“别自命清高,谁不喜欢高高在上?”桑玛最看不惯这中原女人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彷佛只有中原人才算尊贵,她偏不信!
“男人喜欢女人,不会因为她是公主或是下人而有差别,倘若这里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就算一辈子过着目前的生活,又有何妨?”话甫歇,李睛儿也不由得自问──这里有她要的吗?念头一闪即过,不敢再深究。
“妳是说,英拓宁愿要你这个卑贱的下人,也不要我?”桑玛怒气腾腾地质问。
“不论男女,当真心喜欢彼此的时候,身分地位也许不那么重要。”李晴儿淡道。
“我不信!”桑玛娇嗤道:“在这儿,女人有时甚至不如牛羊来得重要。”
李晴儿忽然有些同情地瞧住桑玛。她说的一点也不错,在这片贫脊的大漠上,女人生来就是可怜的!而桑玛算是其中较幸运的。
李晴儿不准备再争辩下去,因为那没有任何帮助。女人在此地永远是输家!
“怎么?说不出话了?”桑玛得意地瞧住她。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阵阵马蹄与尖叫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不约而同向外走去,只见约莫二十来名金兵正在抢夺营地的财物与牛羊、兽皮等,不少人为了保护属于自己的财产而惨遭毒手。
金兵瞥见桑玛与李晴儿,立即策马上前将两人一块儿掳上马背,扬长而去。
夕阳渐西沉,英拓一行人终于回到营地,带着丰盛的狩猎成果。
当众人瞧见一片凌乱与亲人伤亡时,震惊与怒火同时烧灼着蒙古人的心。
***
当其余存活下来的老弱一拥上前,哀哀泣诉的同时,英拓这才发现李晴儿与其它蒙古妇人被掳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