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可有伤人?”柳元春问道。
荷里哥摇摇头。“一般被洗劫的商船多数不会留下活口,但那个海盗头子不同,除了搬光船上的货物及金币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杀害。”鲜明的回忆令他们夫妇仍心有余悸。
“这么说,那海盗是好人?”柳元春一脸向往,海盗似乎只有在电影上才会出现,与现实生活扯不上关系。
“即可不一定。”姚玄烨徐徐地插入一句。
“你是官,当然觉得海盗全是坏人。”柳元春不以为然地对他皱了皱鼻子。
姚玄烨瞧住她,深沉的黑眸里闪烁着诡谲的笑意。
“夫人哪,就算是劫财不伤人,也属匪类,算不得好人。”姚福在一旁忍不住插嘴。
“多嘴!”柳元春月兑了他一眼,心头升起一抹恶念。“罚你喝三杯酒!”她听说姚福酒量奇差,乘机修理他一下,当作三不五时找她碴的处罚。
姚福瞧了大人一眼,只见他嘴角含笑,并不拦阻。
唉!他这是平时不烧香,现在被佛脚给踢了。
当下,他端起绿袖注满的酒杯,一口气连着喝下三杯。很快的,他满面通红,咚地一声倒下。
“他怎么样了?”荷里哥惊问。
“请放心,他只是醉了。”柳元春镇定地解释。
“恩生,扶他回房。”姚玄烨开口。
“是。”恩生立即扶起姚福退出门外。
绿袖及其他丫鬟们拼命地忍住笑。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有着意犹未尽之感。
在他们临去前,柳元春还送了荷里哥夫人一对白玉狮子,作为促进两国交谊的见面礼。
荷里哥夫人对白玉狮爱不释手,佛朗机的售价自然有所调节,不过那已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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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晴气朗,柳元春命丫鬟们将桌椅移至前廊,还让厨子做了许多精致的茶点。
“夫人为什么不在屋里吃呢?”绿袖问着,将点心一搁上铺了金丝撒花的桌套上。
“啊,这你就不懂了,天气这么好,当解要在屋外享受一下露天下午茶!”
露天下午茶?这词儿还真新鲜。绿袖不由得笑了。
“来,把茶叶取饼来,今儿个换我泡给你们喝。”
绿袖忙取饼一只精致的小铁盒,这是荷里哥夫人送的,是他们夫妇由不列颠国带来的红茶。
丫鬟们瞧着夫人将泡开的茶水沥至杯中之后,又是加糖又是添女乃的,十分有趣,个个瞧得目不转睛。
“好香的味道!”一道嗓音徐徐地传来。
众女回首,只见薄心仁站在廊外,笑容可掬。
“啊!你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这个伯爵女乃茶。”
柳元春朝他招手。
“恭敬不如从命!”话甫落,薄心仁走人廊下,接过丫鬟手中的瓷杯。
“怎么样?还喝得惯吗?”柳元春问道,在茶里头添加牛女乃是外国茶的作风,她真怕他们不能接受。
薄心仁抬起头。“好是好,只不过……”
“不过什么?”众丫鬟们齐声问道。
人人都对这茶的味道极好奇。
“可不可以再来一杯呀?”薄心仁笑问。
闻言,丫鬟们都笑了,人人端过一杯尝了起来。
“好喝吧?”柳元春忙为大家添茶。
茶余,薄心仁缓缓开口:“夫人那一日接待荷里哥夫妇,表现实在出色极了,令学生十分佩服。”
“哪里,不过略植皮毛而已,算不得什么。”柳元春谦虚地道。
“不知夫人在何处习得洋人之语?”薄心仁好奇地问。
“呃……在我的故乡。”柳元春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是什么地方可以教出夫人这样的人才?学生实在十分好奇夫人的故乡在何地。”
“噢,小地方、小地方,不值一提。”柳元春实不愿再向人透露自己的来历,毕竟连自己都几乎怀疑身在梦境,又如何要旁人相信她所说的呢?
薄心仁微微一笑,不再追问。他转移话题,夸赞道:“其实除了学问之外,夫人还很会做生意。”
“是吗?”好听话人人都爱听,柳元春忍不住有点高兴。
“当然,就以这回和葡萄牙人做买卖,夫人单凭一顿饭的工夫便为大人赚人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不是人人都办得到的。”他表面上似是不经意地说着,其实黑眸里隐敛着另一种不为人知的深思。
“什么白花花的银子?我不是已经把火炮的价钱压下吗?”柳元春神情疑惑。
“夫人,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薄心仁瞧了瞧左右,欲言又止。
“你们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吧!”柳元春对丫鬟们说道。
片刻之后,丫鬟们陆续地离去。
“你说吧!”
“夫人难道不懂浮报二字之意?”薄心仁保守地道。
柳元春一怔,思路在刹那间清明起来。
“你是说……”
“学生什么都没有说。”薄心仁很快地接上话。
柳元春瞧住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心头竟对薄心仁影射姚玄烨浮报军备而介怀,为什么?
瞧着她沉思不语的模样,薄心仁唇角隐约露出了笑。
谁也不知道,在廊外的树丛后,静静地伫立着一向行踪不定的一个人——恩生。
直到薄心仁离开之后,恩生才不动声色地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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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了一天一夜之后,柳元春发现自己无法再漠视丈夫被指为贪官一事。
虽然她很想离开这里,回贾府混日子去,但好歹她还是堂堂的尚书夫人,是姚玄烨名义上的发妻,她可不愿旁人以为她柳元春也是贪妇一个。
趁着下人们打扫过后,柳元春独自一人溜进书房里,想要查出姚玄烨到底是不是大贪官的证据。
首先,她来到那一张姚玄烨批阅公文的大书桌前。
桌上摆了一叠纸与墨,除此之外,只有一只玉麒麟纸镇,别无长物。
她的目光随之落向桌子后的黑色木柜。
瘪子十分精致,描着金银交错万寿边,柳元春拉开其中一个抽屉,只见其中放着许多印章。全是由贵重的玉石所篆刻。
她心想,任何一只玉印若到了现代,肯定价值不菲,而他竟有一整个抽屉之多;她忍不住轻轻合上抽屉,像是怕弄坏了似的。
接着,她又—一拉开抽屉与拉门,却找不到她想找的账册。
最后,她拉开最底下的抽屉,眼前赫然出现一本厚厚的册子。
她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取出册子摆在桌上。
“你在做什么?”
这一道嗓音来得突然,柳元春当场像被逮住的小偷似的,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懊死!
他不是一早就去上早朝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府?
姚玄烨笔直地朝她走近,最后停在桌前,目光落向桌上的账册。
“你想查账?”他黑沉的眼眸里瞧不出阴晴喜怒。
可柳元春却觉得他看起来比平常更具威胁。
“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不能看账本?”她鼓足勇气回话。
“当然可以。”姚玄烨毫不考虑地答复了她。“请过目,夫人。”他把账册推到她面前,同时翻开首页。
柳元春很快地瞧了他一眼,不客气地一页页翻阅。
这是一本流水账,记载的全是平日的花费。她要看的不是这一本。
“我看完了。”柳元春无趣地合上账册。
“这么快?你才看不到十页。”黑眸里闪烁着似笑非笑的光芒。
“没我想看的!”才说完,柳元春便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是吗?你想看什么样的账册?”“呃……我、我是说这些数字瞧得我头晕,不想再继续头疼下去了。”柳元春赔笑道,额上的筋仿佛在跳动。
“我有解决你头疼的方法。”,姚玄烨不疾不徐地开口,黑眸在下一瞬跃上掠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