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未求饶,只是一径地瞧着他。
轩辕聿凝视她淡漠依旧的双瞳,心口再一次泛起熟悉的痛楚。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直到今夜他才明白,原来她对他连一点感情也没有,真真正正的无情!
那致命的一刀,教他瞧清了她冷血的本质,纵然他的情再深,也无法原谅她,永不!
“来人!”他大喝一声,放开手。
立即地,驻守寝宫外的一干侍卫冲入房内。“王上有何吩咐?”
“将她押入地牢!”
侍卫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一步。
要知道,在过去三年里,玄姬权大如天,连噶丞相也无法动她分毫,今夜无端要将她押入地牢,侍卫们不禁有些犹豫。
轩辕聿怒眯起眼,一把将玄姬由床上拉下,推倒在地。“押下去,违者当斩!”黑眸爆出怒火。
这一切落在侍卫们眼底,所有的疑虑一扫而空,随即一拥而上。
“我自己会走!”
玄姬站起身,一双冰眸环视?侍卫。她的声音不大,?有一股天生的气势,教人不敢轻慢。
就这样,玄姬在侍卫的带领之下步出寝宫。
她没有回头,连一次也没有,因为她骄傲的天性不容许她乞求。
轩辕聿瞧着她远去的身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末了,他拾起地上的宝石匕首,反手握住刀锋,让心底刻骨铭心的痛楚,随着掌心淌下的血,一点一滴地流逝……???
幽暗的地牢角落,蜷缩着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白色的单衣,双手环膝,一张面孔埋于披散的长发之间,看不真切。惟独那一双熠熠生辉的瞳眸,透过窗外射进的薄薄月光,显得格外晶亮。
一阵?步声由石壁外隐约传来,自远而近,在女子牢门前打住。
喀喳一响,狱卒打开锁推门而入,紧跟着狱卒走进牢房的是一身紫袍的轩辕聿。
“你先退下!”
狱卒留下火炬,恭敬地退出牢房之外。
玄姬抬起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尊贵如昔的男人。
如今,这个男人眼底仍旧燃着一把火焰,不同的是,昔日的炽情已被浓烈的恨意所取代,那两道灼灼的眸光,是冰也是火,毋需碰触,便已隔空鞭笞着她。
今夜,他是来羞辱她的吗?她入牢已有十日,不知父王兵行何处,?何迟迟未攻入皇城?
仿佛看穿她的心绪般,轩辕聿开口:“知道吗?你这个人质竟然一点也起不了作用。”他顿了下,接口又道:“梁勋集结关外的东胡、南蛮,欲占我燕国领土,七日前已来到我淩霄城外,当时守城将领传我口谕,告知梁勋你已被收押在地牢,倘若他休兵退回彤沂关外,我便饶你不死。”他唇畔弯起一抹嘲讽。
“你可知他如何答覆?”
玄姬未置一语,但眼神在一瞬间转?锐利。
“梁勋说玄姬既?燕国之后,早已不是梁国子民,是生是死,与他无干。”
闻言,玄姬心头大受撼动,再也遇不住翻腾的心绪,尖喊道:“你骗人!我不信,不信!”她最敬爱的父王啊!她不信他如此狠心。
轩辕聿移动?步,来到玄姬身前。“跟了我三年,你该知道我不会骗你。”他倾身?近她的脸,欣赏她惊狂的神情。
这是她头一遭如此失控,?不是为他。
“想知道梁勋的八万大军下场如何吗?”他勾起一抹无情的冷笑。“全被我淩霄城的三万精兵打得落花流水,退回彤沂关外。”
棒了半晌,玄姬深吸了口气后问道:“我父王人呢?”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微眯起眼,神情带着一抹玄姬未曾见过的冷残。“他逃得比任何人都快,不过,相信我,任他再厉害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不出十日,我必将他揪出来!”
“你打算对他怎么做?”
轩辕聿站直了身,冷瞥着她,淡问:“他如此无情无义,你还为他担心?”
玄姬别过头,避开他如刀般的逼视。“一日?父,终生?父,他纵有千般不是,仍是我在世上惟一的骨血至亲。”
“女嫁从夫,你不知道吗?”他咬牙问道。
“我?非心甘情愿?你妻!”她淡漠地回答。
轩辕聿深深地凝视她,心痛如绞。
懊死!他居然还为她心痛,?这个欲置他于死地的女人几欲发狂!
“一夜夫妻百日恩,在你眼底,我究竟是什么?”他问出口,刀镌般的俊?因绝望而扭曲。
玄姬在心中长叹一声,悄然无语。
三年过去,她对他究竟是恨或是其他,玄姬自己也辨不清了。
半晌,轩辕聿忿忿地转身离去,临到牢房门口,他停下?步,撂下一句:“从今以后,你该担心的不是梁勋,而是你自己!”说罢,他大步离去。
狱卒随即取下火炬,重锁牢门。顷刻间,小小的牢房里又成了幽暗一片。
这一次,玄姬把脸埋入双膝之间,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不知道,心底那份难以承受的痛楚究竟是来自父王的无情,还是那个曾经与她朝夕共处的男人。
也许,两者皆有……???
轩辕聿自玄姬入狱以来,夜夜在静心苑或读或寐,未曾再回寝宫。
这一夜,静心苑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噶罕照例未经通报便进入书苑。
“臣叩见王上。”
“噶爱卿何事如此急促?”轩辕聿放下手中的奏折问道。
“??王上,好消息啊!淩霄城左侍卫长在城外的民舍中捉到了梁勋,此刻正押在淩霄城的小牢里。”
“很好。”轩辕聿露出许久未见的笑意。“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将梁勋押解入京,还有,凡此役有功者加封进赏,那左侍卫长特赐金龙胄甲一件,白银千两。”
“遵旨。”噶罕顿了顿,接口又道:“王上还记得前些日子在城外茶棚中救过王上的那名相士吗?”
“记得,如今他人在何处?”
“当时相士身受创伤,我将他带回府中歇养。”
“那么,本王赏他白银千两作?答谢。”
“臣以为还有更好的法子。”
“哦?愿闻其详。”
“臣与他相处这段时日,发觉此人?可造之材,将来或可倚重,希望王上将他收作门生。”
“此相士?举人出身?”
“不,相士名?余晓先,?秀才出身。”
轩辕聿微一沉吟,回道:“本王门生皆?举人出身,这样吧!倘若那余晓生先参加明年举试上榜的话,我便收他?门生。”
“多谢王上,臣定不负王上期许。”
轩辕聿点点头,神情略显落寞。
傲罕瞧在眼底,心中颇觉忧心。
玄姬一直是王上的最爱,但此殊过于娆媚,尽避她博学多才,但生性阴沈孤傲,王上欲将她收服于羽翼之下,只怕不是易事。
“王上,您打算如何处置王后?”噶罕思虑良久,仍?定问出口。
“待梁勋被押解入京后,我打算废后。”轩辕聿凝敛心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废后之后,王上可打算另立新后?懿亲王与慕亲王皆有女已及笄,臣以为──”
“噶爱卿!”轩辕聿打断噶罕的话。“现下?非立后的时机,过些时日再说吧!”
傲罕欲再进言,门外的侍卫恰巧进来通报。
“??王上,狱吏求见。”
“宣!”
不消片刻,狱吏恭谨地进入静心苑。
“臣有要事?奏王上。”
“说!”
“??王上,王后……王后多日来进食极少,总是吃完就吐,近两日更是滴水未沾,现下……现下已然昏厥。”狱吏断断续续,惶恐地把话说完。
明知王后已?阶下囚,但狱吏对她一日三餐仍不敢怠慢,虽不再是珍馐佳酿,?也是热腾腾的干净饭菜,较之其他囚犯已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