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才他指天划地了老半天,这位说着怪言怪语的阿伯还是不懂,幸好遇见她。
“灯……是哪种灯?”手被他拉着,特属于他的热流灌入体内,亚琍像喝醉酒般醺然。
“长长的、白色的那种,还需要手电筒。”费迪比手划脚的说完,怕亚琍不了解,又用美式英语、英式英语说了几遍。
“喔,日光灯。”亚琍在大学主修外文,他说的每一个词她都听得懂。“但是多长呢?”
“大约这么长。”费迪张开双手,比出一个长度。
啊,她懂英语!费迪非常惊讶,这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亚俐拉开嗓子,用台语向老伯说明,老伯很快就懂了,边碎碎念边去取饼来。
“对,就是这个。”费迪看见老伯拿过来的灯管,知道自己任务达成,乐不可支。“要两根。”
老伯又边碎碎念的去拿东西。
亚琍聚精会神的听,听老人家满口快失传的台湾俚语,很有趣。
“他在说什么?”看亚琍那么乐在其中,费迪好奇的问。
“台湾的国粹。”亚琍微笑回答,这种国粹是在图书馆里找不到的。
岸了钱,费迪和亚琍一同走出五金行。
“你住这附近吗?”费迪这才想要询问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嗯。”亚琍点点头回答。
他们这样并肩而行,令她心跳失序。
“你要去哪里?”
“对面的巷子。”路口到了,她停下来等红绿灯。
“我陪妳去。”费迪提议。
“好。”亚琍垂首答应,觉得自己快飞上天了。
他就在身边,她心里很紧张,连路都走不稳。
“小心。”一辆车呼啸而过,几乎要撞到亚琍,费迪赶紧拉她一把。
“呼!”亚琍惊喘一声,“谢谢。”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
“幸好没事。”费迪觉得自己的心拧紧了一下,自此之后,他不放心的走在外侧,右手不自觉地搁在她的背后。
小巷两边都是住宅,住宅外以七里香围成矮篱,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一簇簇小白花开在丛丛绿叶上,甜甜花香乘着夜风四处飘荡。
费迪觉得这花特殊极了,非常适合拿来送给亚琍,于是他摘了一把送给她。
“这花叫什么名字?”费迪送给她时问。
“七里香。”亚琍回答。它的花语是:我是你的俘虏。
她不知该不该叫他别随便摘这花送人,只知心中溢满花香,甜得令人酣醉。
“好特殊的名字,特殊的花送给特殊的人。”费迪说。
他说这种话从来就不需要打草稿。
“谢谢。”亚琍笑着收下。
他说她特殊,令她飘飘然。
“我叫费迪.坎贝尔,也有人叫我小侑,你呢?”这是他第一次对女性报上自己的姓名,在英国,女孩们都认得他。
“孙亚琍。”亚琍羞怯的回答,心中竟有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感觉。
“你的名字真好听。”费迪口中亚琍、亚琍的低喃不停。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亚琍害羞的回答,忘了问他为什么有个外国人的名字。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题愈来愈随意自然。
七里香的香气四处飘荡,夜色美得不真实,他们暗暗希望这段路可以更长、更长一点,最好永远走不完。
第二章
第二天,天空很扫兴的下起雨来,一点也不顾分隔两地,彻夜巴巴地期待天亮的男女。
雨一下,工人没法子上工,自然就放假了,工人一放假,好邻居小吃店没客人,也就跟着休息。
“为什么要下雨啊?”亚琍趴在窗前对着外头的蒙蒙细雨发呆。
昨晚费迪送她到巷口时,他们互道了“明天见”耶!下雨叫他们怎么见?
“因为老天爷不看好你的恋情啊。”亚琪讪讪的说。
除了老天爷外,连她也不看好。
她老妈那什么论调,要亚琍没事微笑、勾眼,这边少穿一点,那边露一点,说这样男人就难逃情网。
吧嘛啊,为什么要女人这么费心去勾引男人?如果真有意,应该是男人千方百计来勾引女人才对。
“什么恋情?你别乱说。”难道昨晚的事被亚琪发现了?
人家她还不知道费迪喜不喜欢她呢,亚琪最好别乱说。
“瞎子都嗅得出你在单恋!劝你别太一厢情愿,那些工人只是闲来没事逗你玩的。”她最好放聪明一点,不然连她这个当妹妹的也会没面子。
“你只会说风凉话。”亚琍回头嗤妹妹一句。
幸好亚琪说的不是昨晚的事,可见她还不知道。
是啦,如果费迪不喜欢她,她就变成单恋了,但她宁可相信老天厚爱她、命运会有妥善的安排。
“这不是风凉话,是良心的建议,警告你别陷得太深。”亚琪俏皮地摇摇手指头。
“哼。”亚琍继续趴在窗台上看他昨天送她的七里香,有些小白花已经谢了。
昨晚,他送她这把花,又跟她去送饭菜,然后一起走回来……
“你真是有够无聊,随便拈花惹草。”亚琪没事找事。
“不用你管。”亚琍瞪她一眼,转头又继续看花。
亚琪自讨没趣,也就不搭理她,迳自捧着哈利波特看。
“你们两个,谁帮我拿会钱去给后面巷底的潘太太?”孙母钻进房间来问。
“亚琍。”亚琪先下手为强的指着亚琍。
“亚琪。”亚琍也不落人后的指着亚琪。如果有经过工地她就去,问题是根本没顺路。
“叫亚琍去,我已经帮你送半年了。”亚琪住在家里,家里的事理所当然全由她跑,跑久了就懒了。
“叫亚琪去,我没送过,怕会送错家。”亚琍也有很好的借口。
姊妹两人用眼神杀来杀去。
“放心,我已经跟潘太太联络好了,她会在门口等。”孙母笑着告诉亚琍。
亚琪幸灾乐祸的偷笑,亚琍自认倒霉的起身,边不忘抱怨:“下雨天,到处湿答答的,穿雨衣又麻烦。”她怀疑老妈存心算计她。
“后面巷底而已,走路去啊,撑那把五百万的大伞去。”孙母把会钱递给亚琍。
“才不要,俗毙了。”怕淋湿,亚琍换件短裙,打把碎花雨伞,趿着拖鞋出门。
谤据老妈的指示,潘太太家并不太远,拐过屋后的弯,经过二十几户人家就是了。
亚琍想了一下,既然都是巷底,她绕一下路应该也会到。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外面的空气比家里好些,被雨水洗涤过的绿叶清清爽爽,显得格外翠绿,令人神清气爽。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亚琍心情大好,边哼歌边踢着从雨伞滴下的水珠玩。
玩得正兴起,一双脚停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路,她只好停下来,考虑要不要好好问候对方。
“你在唱歌?那是什么歌曲?”费迪·坎贝尔高兴的问。看见她,令他心生雀跃。
下雨天、没事天,同事们闲散的在工寮门口聊天,费迪则百般无聊的看雨景。
远远的,他看见亚琍撑着漂亮的碎花雨伞走过来,雨珠在碎花间跳跃,而她也顽皮地踢着跳下雨伞的水滴。行进间,碎花伞、短裙、黑发摇曳生姿。
一种心动的感觉在心中蠢动,还没确定这份怦然的来处,他已经冒雨站在她面前。
“连光良的,童话。都不知道,你在台湾真是白混了。”亚琍正打算好好嘲笑一番,心上突然发出警告讯号。
这声音好熟。
这里是……眼睛往两旁瞄去,她什么时候走到工地了?她不是打算先去后面巷底缴会钱的吗?
这声音……好象是费迪……
亚琍小心翼翼的抬高伞,慢慢的抬起头……目光才接触到他的下巴,又赶紧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