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他都在为继承岁方家而活,一直以来,他也不觉得让长辈安排对象有什么错,认为自己可以接受传统的束缚终老一生。
现在,他茫然了,觉得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财富权势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只让他感觉更加孤独寂寞,而要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竟成了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是个沉重的包袱。
这些他以前从没有想过的问题,都在常筱樱出现后一一感受到了。
他不敢不承认自己已经改变,甚至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所以有罪恶感,不配当一个好兄长,也认为樱对他反感是正确的,她或许早就知道他骨子里那邪恶的,所以总是离他远远的,和他保持相当的距离。
“再给我一瓶酒。”
“先生,你已经喝下一瓶了,还要吗?”
在这里,喝酒算杯的,所以酒保怕自己听错了,也怕他付不出钱来。
“你们怕客人喝多,还开什么酒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钱够付帐吗?”岁方真先把钱放在桌面上,才得到酒保的信任,把酒递给他。
现实,但这就是人世,每个人活着似乎就为了赚钱,有钱的想要更多钱,没钱的想要赚大钱,他也不例外,所以觉得可笑,因为以前他唯一的理想竟然是赚钱,“酒保,你有什么理想?”
“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很大的酒吧!里头有许多年代久远的好酒。你呢?有没有什么理想?”
“没有……有……”
“有还是没有?”
岁方真想了想才肯定的点头,“有。”
“是啦!每个人都会有一些理想的,有的想要买车,有的想买房子,也有的想要功成名就,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要樱。”
以为他说的是醉话,酒保笑着说:“樱已经谢了,等明年再说吧。”
然而,岁方真却笔直的从椅子上弹起,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往外冲。
酒保紧张的叫他,“先生,钱还没找给你呢!”
钱之于他,只是身外之物,他这辈子最重视的是那个对他冷冰冰,却有一肚子心事的女人。
酒保一语惊醒他这个梦中人,他想到自己今日所作所为很可能让他失去樱,而他要去挽回。
在飞车前进时,他一直这样想着,而当车子失去控制撞向安全岛之前,这个念头也没有改变,直到他失去知觉。
***
日本不是久留之地,一开始她像逃亡似地来到这里,现在也像逃亡似的离开。
常筱樱在离开岁方真的办公室之后,就决定要走了,此时,她已经坐在飞往台湾的飞机上。
常筱樱,你真是个懦夫,只懂得逃,从不想要面对问题!她在自己心底嘲笑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除了逃,她什么也不能做,既不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自己的感情,更不敢期待得到回应,所以,这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她差点忘记一件事,回台湾后她将往何处去?房子已经退了租,而王品宣又在台湾,他会不会依旧是一个大麻烦?她不敢断言王品宣对她的感情已经消失,万一她被他找到了,该如何面对呢?
直到飞机飞抵国门,她还在想着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常筱樱刚要入境,就被人拦了下来。
“小姐,请你马上回日本。”
她忘记岁方家财大气粗,像她这种小人物想要逃离他们的手掌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们忘记了,台湾是个法治的社会,在机场想要强行抓人可不成。
“要我叫警察来吗?”她出言警告。
“小姐,我们不是要抓你,只是请你马上回日本,少爷出事了。”
“什么?”
“少爷出车祸,现在昏迷不醒,所以夫人要你无论如何回去一趟,她怕……”
怕什么?怕岁方真会再次变成植物人?还是怕他撒手离世?
常筱樱抗拒着不再多想,脑袋里乱成一团,“你们不要说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恶劣的理由骗我回去?我在不在那里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影响,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这是真的,我们也很震惊。夫人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所以传真了一张照片过来,请你看看,就知道我们所言不假。”
她闭上眼睛,拒绝道:“我不要看,就算是真的,我也不回日本,叫他的未婚妻去看他,那才是他所需要的,找我没有用处,我什么都不是,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少爷虽然昏迷,嘴里叫的人是你,所以夫人才会十万火急的传真过来。希望你看在少爷疼爱你的份上,回去看看他。”
“你们还不懂吗?他需要的是医生和他的未婚妻,而不是我。”常筱樱快要崩溃了,想马上搭机飞往日本,但是她有什么立场呢?妹妹还是朋友,或者是一个陌生人?似乎什么都不对,所以她去了何用?“你们不要费心了,我不会回日本的。”
“你当真这么狠心?”
“是的。”所以被说冷漠无情也无所谓。
但事实并非那样,她的心碎了,如果岁方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活着也会成为一个活死人,可是就算那样,她也不能去,因为去了就再也假装不了,纸只怕将会包不住火。
“小姐……”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我姓常,不是岁方家的人,所以从此以后将不与岁方家有任何牵扯。”常筱樱头也不回的朝机场出口走,泪却暗暗往肚子里头吞。
第七章
罢刚从鬼门关回来,却让岁方真想起一些遗忘的事情。他想起了父母,正确的说是养父母的谈话,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的事实。
这种事情对一般人而言是很大的冲击,但是那时他发现自己很高兴,因为他正烦恼着自己好象爱上了不该爱的女孩,那个他父亲在外头所生的女儿。
记得第一眼见到樱的时候,他被樱那孤独的气质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并不是不与人亲近,而是一个人的时候的神情让人心疼,好象她只要叹气,就足以把他的心给捏碎。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对妹妹的怜惜,可是,看到她哭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他爱上了那个爱逞强的女孩。
惶恐之余,他逃也似的飞离台湾,想要当面向父亲辞去暗中照顾妹妹的工作,却意外的听到自己的身世。他很震撼,却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近樱,而不必背负着罪恶感。
可是,他太不小心了,或者该说,他因为难以言喻的兴奋,以致不小心跌下阶梯成了植物人。
其实他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总是有樱的存在,直到有一日,他的梦竟然与樱的相连,他不只梦见了樱,还进入她的梦境中,而且主导了一切,霸气的展现想要她的欲念。
是了,难怪樱会那么怨他!他把最重要的事遗忘了,却口口声声说把她当妹妹看待,这样的转变,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所以,他的确该被怨恨。
可是现在他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感情,自然不可能再装作没那回事,他要勇敢的向樱坦白,并且请求她的原谅。
可是突然传来的声音却活生生的把他打入地狱,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有婚约,那个叫唤他的女人等了他一年,他如何弃她于不顾呢?
“真,你感觉怎样?”
“还好。”
“医生说你命大,要不然……”田中理奈掉着泪,声音哽咽,“我听到你出车祸的时候,心差点就停止跳动了,我好担心你知道吗?”
“嗯。”岁方真淡然回应。
同样是女人的眼泪,可是,他发现无法对田中理奈有任何的感觉,她明明哭着,他却无法在她的眼神中看到“悲伤”两个字,但是他竟得和这个女人共度一生,那样的日子过得下去吗?他很怀疑。“理奈,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