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禾因为急,出了点脾气,她想要知道肯定的答案。
“我想他会回来的!”她说。
大宝抽噎。
“他不可能丢下我们的!”她的口气有点凶。“他永远不会。”
她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她不想对自己承认……
是自己的排斥与恐惧,把杭悦离给赶走的。
“我们等等看,他会回来的!你别哭,哭成这样,好像他真的永远离开了。”
说完,稻禾便起床更衣,因为生气,脸便生了些红润,看起来不再那么病恹恹的。
她和大宝他们一起待在家里,很有耐心地等啊等……
直到晚上,杭悦离真的……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真的如大宝说的,他离开这个家了?
晚饭时间,大家饿了。
稻禾疲累地说:“大家忍着点,我这就去煮饭……”说完,大宝、二宝也起身要帮她的忙。
此时,门上叩叩了两声。有人在敲门。
稻禾眼睛一亮,大宝动作更快,赶紧冲去打开门。
“悦离!”他欢快地叫。可一开门,他的脸色就沉了。
稻禾急急地问:“是杭悦离吗?”
她看到大宝弯下腰,拿了一个篮子进门。
“没有人……”大宝落寞地说。
“什么?”
“外头只有这个篮子。”
他们把篮子打开,里头都是热腾腾的饭菜。
“你想,这是悦离给我们送来的吗?”二宝低低地问。
“我想是吧。”大宝说。
“那他人呢?”三宝问。
“我不知道……”
“悦离是不是真的永远不回来了?”
这个问题一出,九个孩子都噤了声,屋里弥漫着难过的氛围。
稻禾突然一股气上来,冲到屋外。
“你这样算什么?杭悦离!”她对着空旷的院子大叫。
“你要离开就离开!不见就不见!为什么还要送饭过来?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希望?我们不需要你照顾,你要回来就回来,要走就走,谁管你啊!走得远远的最好!”
她气。她气他怎么可以用离开、用消失来惩罚她?
她怕他的真面目又怎样?两人的感情那么深了,他以为只要让她眼不见为净,她就会开心吗?
怎么可能?
她只会一辈子深深责备自己。
面对她的责骂,四周只有风声与树叶骚动的声音响应她。
那晚,以及之后将近半年的日日月月,杭悦离都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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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曾那样责骂杭悦离,可稻禾仍不放弃寻找他的下落。
她跑到杭悦离工作的官府,询问他的下落。
“你说那家伙?”官爷鄙夷地说:“他早辞官了,不干了!你不知道?”
“辞官?”
“老天,那家伙就这样不见了,害咱们光是找人手就找得一团乱。”那官爷烦躁地说:“要找到像他那样任劳任怨、脾气又好的参军,真是有够难的!”
“是吗?”稻禾的心就像跳下悬崖一样,整个空荡荡的。
“你是他的家人?”
“是的。”
“那家伙什么都不计较,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家人,这是官府上下大家都知道的事。每次急着回家,就是要煮饭照顾你们。你们既然那么亲密,怎么会不知道他去哪里?”
稻禾被说得很惭愧。
她从官府走回家的路上,默默地想着。
在高烧昏睡的那几个夜里,她总无法忘记那只怪物对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知道那只怪物是杭悦离变成的,而她竟然还害怕得想逃离他。
可事实上,那只怪物会不会只是想要……
想要保护她呢?或安抚她呢?
因为他是杭悦离啊!是疼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会去伤害她的杭悦离啊!
突然,她想起杭悦离以前常常问她的问题。
我……我让你感到害怕吗?你怕我吗?你想逃开我吗?稻禾……
我……杀了我所有的亲人。你难道……不怕、不怕我吗?
你觉得……我是个,能带给你们幸福的人吗?
他其实一直在问她、等她的回答。即使她的回答是那么天真无知,他还是觉得很满足。
他虽然总是笑脸迎人,一副乐观没有烦恼的样子,喜欢照顾人,不想让他们感到惶恐,可是——其实最不安、最孤独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她,除了接受他的好之外,根本没有为他做过什么,甚至害怕他的真面目,而拼命地在梦中逃开他。
那天,他会显露出那真面目,也是为了救她!
稻禾停下脚步,泪眼模糊,浑身颤抖。
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杭悦离?她怎么可以怕他?
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应该最清楚明白,杭悦离是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而她竟然怕他、那么怕他。
是她赶他走的。是她把杭悦离赶走的……
她哭了出来,视线糊成一片,看不清路,却摇摇晃晃地继续在路上走。
忽然,后头传来尖锐的马鸣,以及剧烈转动的车轴声。稻禾吓了一跳,可要闪开那辆疾驶而来的马车已经来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上——
她连叫都叫不出声,只能害怕地紧闭眼睛。
此时,刮起了一阵大风。
街上的人纷纷在叫,不但是被这风给吓到,更是惊愕于这风之大,竟可将马车给刮离了原本行驶的方向。
稻禾起初也是被这大风给刮得天旋地转,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下地、撞上墙,她紧咬着牙,准备承受疼痛。
可大风之后,又忽起一股柔风,缓缓地撑在她身后,像一个人稳靠在她后方,不让她跌跤,再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坐着。
她没有被马车撞上,也没有跌痛。全都多亏了这股风。
稻禾傻了。她赶紧环顾四周,想找到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她知道这股风是谁起的。
每次杭悦离回来前,都会起一阵大风。所以,她知道这股风,是谁起的!
她焦急地一看再看,像沙漠中饥渴的旅人找着水那般的急。
可是……没有。
都没有。
哪里都没有杭悦离的身影,四周依然只有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的心情落寞,刚才那场风,就像梦一样,那般不切实际。
她默默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慢慢走回家。
回到了家,她发现……
一如以往,门口依然放了两只有盖的竹篮。稻禾走过去模了模,还是温的。一只竹篮里放了饭菜;另一只竹篮里则温着已煎好的汤药。
那是给她温补身体的汤药,每一餐都会附一盅。
其实,他没有离开他们。只是他们看不见他而已。
可是,这种生活又算什么?
明明可以见面,却必须这样刻苦地想念着对方。这比完全失去了他,还要教人难受。
“杭悦离!”稻禾站起来,向四周大叫。“你出来!”
四周无声。
“我要你出来!和我们一起住!”稻禾再叫。“我不怕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怕你。像你这种一直笑、没有脾气的家伙,我一点也不怕!你出来!快出来啦——”
周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太安静了。安静到让稻禾感到丧气,感到绝望,即使她这样求,杭悦离依然不理会她。
她知道,自己的退缩恐惧一定伤他很深很深。
她无力了,跪坐了下去。
“对不起……”
她伤他很深,可他还是在危险时救了她,还是愿意为她准备补身的汤药……
而她怎么可以那样对待他?她讨厌自己、讨厌死自己了——
“对不起……”她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出来。“我很爱你啊,杭悦离,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啊……”
她哭得很伤心,孩子们都在外头玩,没人安慰她。
只有一股柔风,轻轻地包拢住她,不让她被秋天的凉风给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