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君听了愣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团,压根没有心思去计较他逾矩的碰触,更没有注意到身后树丛所传来可疑的沙沙声。
“我、我……我得去问爷儿一声,还得交代些事情、拾掇拾掇……”她试图在满脑子的纷乱不堪之中,抓出一些头绪来。“今天午时过后,你再回到这儿来接我可以么?”
“不成不成!”阿乙一口否决,不知为何显得非常急躁。“咱们已经耽误了一天,不是我要吓您,若是这段时间内,令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该怎么办?
人命关天,咱们还是赶紧启程比较妥当,半路上若是遇到齐府的商队,再让他们送个口信回来也还不迟,我想爷应该会体谅的。”
平日木讷寡言的阿乙为了劝她立即回乡,居然变得口若悬河。如君心中虽有些淡淡的不安,但仍选择相信这个自己视同兄长的魁梧男子。
“那好吧,更少让我去收拾收拾……”她匆忙转身,正欲奔回房里准备,却冷不防地被阿乙攫住手腕。
她不禁惊诧地回过头,瞠大美目望著他。
“夫人,我看——”只见阿乙似乎急著想说些什么,却蓦地被一声怒喝给打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如君不自觉地浑身一震,她缓缓回眸看向前头那个面无表情的伟岸男人,因为他显露在外的滔天怒气而瑟瑟颤抖。
“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瞅著男人和他身后的一大群长工,心中满是惶惑。
“你还有脸问我?”齐烨目光阴鵞地盯住阿乙紧握著她的手,怒极反笑。“你何不先说说自己在这儿干什么好事?”
“我——”如君皱了皱眉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仍被阿乙箝制在大掌中,急著向男人解释一切。
但是比她的话语更快的,是阿乙突如其来的话语和诡异的举动——
阿乙陡然用力将她往下一扯,拖著她扑通一声跪在齐烨面前。如君全然没有防备,就算想挣扎著起身,也因被阿乙按住手而无法动弹。“爷,求求您成全我们吧!”
“阿乙哥,你——”感觉齐烨的怒火更盛,刺在自己头顶的目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惊慌失措地望向阿乙,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谎。
“我对夫人绝对是真心真意,请爷成全,让我带她走!”阿乙语气死板地道。他趴在地上,低垂著头,连如君也看不清他的心思。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忙想要澄清真相,却不知从何说起·“阿乙哥他只是帮我——”
“夫人!”阿乙更加使劲按住她的右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一家老小都在锺小姐手里,求您陪我演一场戏吧!等我完成任务,再帮您向爷求情……”他凑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什么?锺小姐……是指锺莹莹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君错愕地愣住,原本要出口的话全都哽在喉间,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你不是要解释么?我等著呢!”齐烨双手环胸,眼神冷冽地睨著地上那对男女看似亲昵的互动,心中的怒涛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
“我……”如君为难地看了一脸恳求的阿乙一眼,欲言又止。
既然知道阿乙的苦衷,她就没有办法说出实话,置他的亲人於险地啊!她望向睥睨著自己的男人,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在我面前,还敢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你们的胆子倒不小。”齐撵冷冶嗤哼一声。“你不想解释了?无话可说了?”
“总之,我有不能说的苦衷,必须跟阿乙哥走一趟……”如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却也不愿扯阿乙后腿,只好含糊其诃。“不过,事情绝对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请你千万要相信我!”
“阿乙哥?叫得这样亲热,你还想要我相信你?”他眯起锐利的双眸,眼神和漫天飘下的大雪一样凛冽。“那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给他那一大笔银两?”
“那、那是因为——”她只说了几个字便又被阿乙压住手。如君不解地望去,只见他摇摇头,表示不能说。
这一来一往看在齐烨眼底,简直有如在众人面前用力甩了他好几个巴掌。他的脸色铁青,满腔的嫉妒愤怒几欲爆发——
“我在问她话,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看了就碍眼。”他沉声骂道,一扬手,几个身强体壮的长工便上前拉起阿乙。“给我扔出去教训一顿!”
“等等,爷,阿乙哥他……”如君大惊失色,担忧地看著阿乙毫不抗拒地让人架出小门。
齐烨缓缓走近她,蹲来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你还有时间担心他?先烦恼自己的处境吧!”
这丫头,到底要怎样耍弄他才甘心?原以为他们从此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走下去了,不料自己才刚刚松下心防,她就让他重温“那个女人”所带来的恶梦!
“爷,事情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尽避下颚痛得令她几乎要掉下泪来,如君仍旧鼓起勇气,坚定地望入他眼中,希冀他能信任自己。“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我跟阿乙哥走一趟回来,一定会好好地跟你解释……”
她不知道锺莹莹不择手段地要阿乙带她过去,究竟有何用意,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她也一定要面对面地,跟锺莹莹谈判!
“你当我是三岁娃儿,要我相信气你会回来跟我解释”这种鬼话?!我从没听过这么可笑的保证。”齐烨嘲讽地扬起唇瓣,笑容里有抹残酷。“既然你这么渴望跟那小子双宿双飞,我就成全你们……不过,等你出了这扇门,就休想再踏进齐府一步!”
语毕,他松开对她的箝制,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扔向趴在地上、呆若木鸡的她。
如君愣愣地瞪著雪地上那封以苍劲笔迹写著“休书”二字的信笺,几乎要怀疑这是自己盯著雪看了太久,才产生出的幻觉。
“这、这是……”她忍著喉间的酸涩,艰难地开口。“你要休了我?”
“怎么,你以为齐府还会要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废物?”男人居高临下地觑著她,眼神淡漠得宛如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他稍稍弯,粗鲁地从地上将全身沾雪的她扯了起来,抓著她的上臂一把将她扔出去——
“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愤恨地瞪她最后一眼,他便将小门用力关上。
“等等!”如君惊慌失措地冲上去,拚命地敲著门。“爷、爷,求你开开门,不要赶我出去……”
“……我叫你滚,你没听见么?”门的另一端传来男人低沉冷酷的嗓音。
“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背叛你……”刹那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不断敲门的手也停了下来。
永远,永远都不准背叛我……那一夜,齐烨反反覆覆的,不就是这句话么?这么说,早在今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跟阿乙哥见面的事情了?
霎时,她总算明白他这些日子以来变得异常古怪的原因,却更加不知所措。
“爷,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可以发誓!”她再度敲著门板,苦苦哀求。
她知道,齐烨根本不会听信她的片面之词,但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挽回自己濒临破灭的信用。
门板内的男人冷笑著。“你们女人用的招数还真是大同小异,求情、发誓,再来呢?是不是要以死明志?省省吧!”突然,他拉开门,将休书抛到她身上,面无表情地道:“你忘了的东西。”
接著,小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再度捧上,如君怔怔地捏著那封休书,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