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房琦湘不明白这男人心里的邪恶念头,只能苦苦支撑着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然而有趣的是,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距离近得很暧昧、很亲昵,在别人眼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互相扶持的情人……
第七章
房琦湘呆愣愣地盯着单口瓦斯炉上的水壶,但是水明明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烧开,尖锐刺耳的哨音也持续不断地响了许久,站在瓦斯炉前的人依旧一点要将它关掉的意思也没有--
“阿雪,水烧开了!”就连半躺在病床上的夏竞都听不下去,忍不住扬声提醒那个心不在焉的女人。“阿、雪--”
“啊、是……是,我知道了。”她这才如大梦初醒,赶紧回过神来关上炉火,把即将烧干的水壶从炉子上拿开。
夏竞在厚厚的纱布下蹙起眉头。“妳在想什么想得那么专心?连水烧开了那么吵都没听见。”他摇摇头,不晓得到底该说她后知后觉,还是存心吵死他。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她是因为舍不得和他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才会心不在焉地任神志离开身体四处游荡……
“我……偶素在想……想今天晚上要煮什么给你『粗』啦!”她一边熟练地泡者咖啡,一边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你的咖啡好了。”
将香浓甘醇的咖啡摆上病床所附的活动桌,房琦湘习惯性地静静站在他身旁,等着收下他喝完的咖啡杯,就像个乖巧温驯的小媳妇。
见她不肯说实话,夏竞倒也没兴趣追根究柢,他拿起咖啡缓缓啜饮了一口,不禁微扯起嘴角。
“阿雪……”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脸上的表情看来有些邪恶。
听见这不熟悉的称呼,她先是一愣,然后才总算想起那是自己当初在慌乱之中所取的假名,连忙应声。
“是!请问夏先生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她泡的咖啡不合他口味吧?可是在她印象中,他确实是喝这种咖啡没错啊……
“妳怎么知道我喝咖啡习惯只加女乃精?我记得之前没告诉过妳。”他唇瓣上扬的弧度更大了,存心诱拐她踏进自己布置的陷阱中。
没错!是他突然要她泡咖啡,却故意不告诉她自己喜欢的口味。若“阿雪”真的就是琦湘没有错,那么她应该不需要提醒,自然就知道他喜欢在黑咖啡里加上女乃精。
房琦湘在心底暗暗叫了一声糟,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他的确没有交代自己要加入女乃精,她却擅自按照记忆泡出这样的咖啡,粗心地泄了自己的底--
她慌张失措,急着想要弥补这无心的疏忽。
“那个喔……因为偶儿子的老爸也是喝、喝这种咖啡啦!偶泡习惯了,原来先生你也是这样喝喔?”她说着不熟练的谎话,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房琦湘不禁庆幸夏竞的眼睛看不见,否则一定很快就会因为自己脸上那明显心虚的表情,而发现她在说谎……
“那么,妳又是怎么知道我喝的是哪种咖啡豆?”只是,男人可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这就不是随随便便掰个蹩脚的借口--“因为我孩子的爹也是”,就能解释得过去了吧?
明明很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在几年前分手的那一天就宣告结束了,但是一听到她提起什么“儿子的老爸”、再想起那个毫不掩饰对她的爱意的男人,他就莫名其妙地一肚子火!
房琦湘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很奇怪。
“那包咖啡豆……是偶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到的啊!”她无辜地道:“偶想,应该是之前的看护准备的吧?”
“那个……妳……”夏竞的脸色霎时一阵青、一阵白。“妳可以出去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为自己诡异的质问开月兑,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有拉下脸赶她走,来个眼不见为净。
“喔,刚好五点半了。”她克制住满肚子想要大笑的,故作正经地看了看手表。“偶也该去安亲班接偶儿子,那么,偶六点半会回来。”
他淡淡地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慢慢来没关系,如果家里没有人看着,把他带过来这里也可以,我不会介意。”
从这几天跟她聊天所得到的片段资讯中,他隐约猜出和她生下那个小孩的男人并不负责照顾孩子,把所有重担都让她一个弱质女子背负……
尽避心里对她和别人有过孩子的事情有些疙瘩,不过念在她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他给个方便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收拾的动作猛地停下,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向来铁石心肠的男人,几乎以为自己刚刚犯了幻听--
夏竞他……怎么会突然想要见小房子?!她的胸口骤然一紧,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不、不可能!她立刻否决掉这个可能性。自己在提起儿子的时候一直都格外小心翼翼,连用字遣辞都要再三斟酌,就是害怕他会从自己的回答中听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知道些什么!
房琦湘强自安抚急促跳动的心脏,平心静气地回答。“还是不要吧!那只小猴子皮得很,来了也只是给夏先生添麻烦。”她太过平静,反而忘了自己拿来当保护色用的台湾国语口音。
“我给认真的员工一点方便,是那么难得的一件事吗?”男人立刻就发现了,他掀了掀嘴皮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来妳是真的很惊讶啊……连台湾国语都不见了。”
房琦湘霎时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她是要回到之前的台湾国语腔才好呢、还是恢复平常说话的习惯就好?
她不知所措到最后,变成恼羞成怒地瞪着那个满脸坏笑的男人。他的个性变坏了,夏竞以前不会这样邪恶地捉弄她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确实是有很明显的转变--
他对她比以往更体贴了,会注意到让她也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和空间。不仅如此,他对她更多了一点耐心心。
先前要是发现她不说一声就擅自离开病房,不管她消失的时间多么短暂,都会招来他一顿好骂,搞得她连上个厕所也要跟他报备过后,才准通行。然而现在就算突然发现自己不在房里,他也不会再对她大呼小叫的了……
这样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很满意自己目前为止的细心服侍吧!她消极地自我安慰,不敢抱有太高的期待。
就算夏竞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分,才会突然改变态度,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事实真是如此,她可能会开心得落下眼泪,但她心里深深明白:这个男人,并不属于自己。
虽然这样朝夕相处的生活,让她几乎有两人是夫妻的错觉,但她脑中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提醒自己--他终究要回到那位千金小姐的身边,这个注定要呼风唤雨的伟岸男人,不是她这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能配得上的……
她收起脸上惆怅的表情,轻轻地交代道:“我先去接孩子了,等会儿再带晚餐过来。”
早在决定要辞掉工作,自愿来照顾他的当下,她就知道,这段甜蜜又虚幻不实的时光,全是她诈取豪夺得来的--
总有一天,她抢来的这一切美梦,仍是得悉数奉还到他那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手上……
她走后才不到五分钟,夏竞就开始觉得整间头等病房空荡荡的,教人打从骨子里不舒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