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怎么觉得他可以依靠,可以助她月兑离苦海,可以助她……
不!想这些都没有用。这个皇帝再怎么好,再怎么为民谋福祉,都不会笨到去帮助要刺杀他的杀手。
杀手本来就该死的!早晚都得死!她不应该再作梦。
知道再跟他纠缠也没用,起码现在她不是他的对手,她乖乖的闭上眼睛趴回枕头。
“你想要帮我疗伤,是怕失去了我这条线索?”
“没错。”
“而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行刺?”
“说得好。”
“如果我死了呢?”她蹙眉张眼侧过脸来吃力的看着他,“如果我这条线索断了,你还是有办法查得出一切。”
“那当然。”
“那你为何还要“救”我?”
“我想要知道你身上的“百日蛊”如何解?我想要亲自会会传说中的神龙教主──你们至高无上的精神领袖,看他如何使用蛊术,藉蛊害如何残害百姓?必要时,我会牺牲你,谁知道到时候老贾所调出来的以毒攻毒方子能不能破解蛊毒?而你正好可以试试。否则你以为我“救”你是存着什么心态?”
她别过脸去,内心澎湃,被人羞辱得很难堪。
她绝没有对他存有一丝绮念,只是当他怒喝硬要问出她的名字时,她觉得自己长期受困的身心突然照进了一道阳光,让她以为她或许仍有希望,她的未来……最起码在她有生之年,哪怕所剩之日无多,仍能一圆天伦之梦,见自己惟一的亲人──她的父亲──最后一面。
可是,她的梦碎了!她挣月兑了一座牢笼,却进入另一座牢宠,或许她一生注定得这么过,永远这么过。
她侧脸面向墙壁,酸楚悄然袭上心头。
房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于法,你难逃死罪!于私,你不知干下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不用我下令,多得是想拿下你首级的人。如果你还有点良知的话,供出你所知道的一切,或许可以弥补你做过的错事。”
前两个地方官被格杀,消息传来时令昭安十分震惊,竟然有人敢公然在他的脚下作乱,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不是个暴君,甚至扯不上边,但这种于法不容的事,却绝对能将他的好修养销蚀殆尽,甚至激发出他体内顽强的本质。
他这个皇帝绝不是纸糊的,必要时他也可以变成一只暴龙,绝不让暴徒逍遥法外。
“我所知不多,能让你知道的极为有限,毕竟我只是一名杀手。”璩悦诗说得极为保留,就算她供出一切,还是得付出生命的代价。在她还未寻找到父亲,将他安顿在令她安心的地方之前,她没有必要拿父亲的生命来冒险。
想到父亲,她又是一阵心酸,最近她经常这样,老觉得父亲离她很远很远,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不!她一定要见到父亲,绝不能让任何危害父亲性命的因素存在。当初他们就是被以家人的性命做要胁,才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要她听话,不供出组织内幕,她一定能活着见父亲。她一定要活着回去,求教主再让她活命,她不想死!她还不想。
她愈想愈心慌,以为能月兑离魔掌,以为……这个男人不杀她,她就有逃的机会。只要能见到父亲,哪怕只有一眼,她也死而无憾了。她抬眼看着他,知道他是惟一能与神龙教十万信众相抗衡的人。
但是父亲的安危……她行刺失败,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为何不祥的念头萦绕心头不去?连日来令她寝食难安。
为何她以前就经常梦见父亲身上是血,头上是光,满脸的泪水默默的瞅着她?
她有多久没看见父亲了?神龙教主一直不肯透露这些人质的藏身处,她以前默默忍受,深怕有个万一,但……
她好傻!也许父亲已经死了。
不!不!不!她赶紧挥开荒诞的念头。
她时而忧愤、时而悲伤、时而陷入沉思,蹙紧的眉与她细致灵秀的五官成对比,让昭安看得好奇了起来。
“你有……委屈?”委屈两个字说得极不自然,她杀人放火、无恶不做,别人都不喊冤了,她会有什么委屈?但是欲擒故纵,他也不能不闻不问,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说出来只会害了父亲。也许她自私,但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丧命。
“你考虑清楚了,不要说得支支吾吾的,朕没有逼你,只是有你帮忙,这个麻烦招降得更快。”不是他非利用她不可,而是当她蛊毒发作时,盯着庄启的双眼就能把一个大汉勾去了魂魄,这种邪门玩意不小心防范点不行,天知道这会让他丧失多少人手。
而且,他也不希望让漏网之鱼再兴风作浪。他要一网打尽!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我们有没有帮助则留给我们决定。”
“我只知道总坛怎么进、怎么出?”她说得欲言又止,似乎有条件相求。
“把你的条件说出来。”
“我没有条件,不过,想叫我带你进入总坛,你得先让我把伤养好了,而且要尽快。”毕竟她的日子所剩无几。
“你想再回去?那边有解药?”他挑眉不相信的问,老贾明明告诉过他,中蛊之人无药可医。
璩悦诗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不是解药,我也不想知道,只要能让我不再痛苦,只要能让我再存活,”她看向他,“即使是毒药,我也会喝。”
昭安侧头盯着她半晌,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这或许也是“民间疾苦”的一种。”他自嘲道。他一直以为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无钱就医、霍乱、伤残、有冤无处申诉、遭人凌虐才叫“疾苦”,如果身心被人控制,却又干下了伤天害理、残杀无辜、天理不容的事,对傀儡来说,谁来体察他们的疾苦?
“你放心,你的伤我会尽快派人医治,不过,麻烦的不是你背上的伤,而是你身上的蛊,谁知道你下一次蛊毒发作会是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撑得过去?”他站了起来,走向门边又折了回来,手上拎的是他刚才丢弃的被子,将它丢回床上。
“不要想逃走,也不要让我再有惩治你的机会,我或许会因为你为了存活连毒药都愿吞服的勇气而一时动容,但绝不会傻到被你白白利用,你想逃离这里?”他盯着她,她尴尬的脸红,十分讶异他的观察。
“你的伎俩对我来说还太女敕了。”
昭安步出房间,低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
璩悦诗瞪着紧闭的门扉挣扎着要下床,忍着疼痛踉踉跄跄的来到门边,靠在门板上喘息不已,许久,她偷偷打开一条门缝,光线才刚从门隙上透进,立刻就被两道巨大的黑影堵死,她随即用力关上,额际顶在门扉上,伤透了脑筋。
挣扎着回床,却发现她累得快喘不过气来。
她怎会如此大意,竟落入对方的手里?
罢刚还以为她逮到了机会,可以一石二乌,既可以带人派兵攻回总坛,将这颗毒瘤连根铲除,又可以趁机逃走,过她渴望已久的生活。
但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拨错了,对方精得像只狐狸,完全不给她机会。
她该怎么办?
“你没搞错吧?你竟然养了一个杀手在怡心园里?”程云称奇的叫着,嘴里叼着的草也跟着他的背动来动去。
“不是“养”,你搞清楚,我只是想观察一下,蛊术这种邪门玩意我只是听说,遇到了还真是开我眼界,养一只在家里又何妨,反正地方大得住不完。”私底下的昭安也有轻松、吊儿啷当的一面,他挺喜欢这种时刻,偶尔找杜卫天闲嗑牙,偶尔找程云摃上两句,无拘无束,当然,这得在无人的后花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