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沙”的确甫遭父丧,并且刚从一场恐怖的空难历劫重生,医生这个说法让商家人都十分相信。
“在经历一场重大事故或是悲惨的遭遇之后,也有人因此而性情大变,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些现象是很有可能的,患者故意遗忘某些记忆,或者不愿意记起来,有的还会有短暂的分裂人格,成为双重人格也不一定……”
“会好起来吗?”商信豪忧心忡忡地问。
“最好让她远离伤心地,重新开始,日子久了,她自然比较容易恢复,做回原本的自己。”医师建议。
商信豪点头,心里自有盘算。
“我当然会这么做。”他低下头,面容慈蔼地对咏晴说道:“水沙,我会带妳回台湾,台湾医疗很进步,我相信一定会治好妳的心理疾病。”
咏晴拚命摇头。“我不是水沙,我不要跟你们回去……”
商信豪向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取出一份从航空公司得到的资料,面无表情对着咏晴念着:“夜咏晴小姐的遗体已经找到,确认死亡,昨日下午举行出殡仪式,尸首火化,骨灰安置在慈恩园……”
“不!不!不!”何等残酷的现实啊!咏晴崩溃了,她嚎啕大哭,“夜咏晴”怎么可以不见了?她的名字怎么能在这世界上消失呢?“不!我没有死,我没有死……”
她激动地想从轮椅上跳起来,医护人员赶紧抓住她的手臂,为她施打镇定剂,她缓缓地跌回轮椅上,视线一片模糊,逐渐失去知觉。
当咏晴清醒过来时,外头天色已黑,昏暗的玻璃窗外,让她彷佛回到在飞机舱里的那时候。她流着泪,尽力咀嚼种种记忆,强迫自己感受“夜咏晴”的存在,她是咏晴。但是,这个名字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听到浴室传来水声,有人在洗澡,浴室门没有关好,逸凡似乎听到外边的动静,他探出头,水滴从发梢一滴滴滑下,好像洗发精广告的模特儿,非常性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吵醒妳了。我想冲个澡,又担心妳找不到人会慌,所以没关门。”他抱歉似地笑了笑。“妳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洗好了。”
当他再度出来时,随意套着一件浴袍,露出强壮胸膛,胸膛上的晶莹水珠还在闪闪发光。她着迷地望着,意外发现自己的掌心微微渗出汗水。
“其实……”看到她又眼眶泛红,商逸凡不禁坐到床边,打算对她坦承心意。“我不喜欢这桩婚事──当然这与妳无关。只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太离谱了……”商逸凡看着她露出微笑。“我想,如果真的如妳所说,妳不是水沙的话,事情反而好解决多了。”
咏晴的眼角淌下泪水。“我不要做水沙,我不要……”
“奇怪,当水沙有什么不好的?”见她这般排斥,逸凡竟然有了不同的心思。“妳经历了两次的重大事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今以后,妳不会再有不如意的事了。光是我父亲对承诺如此认真并看重,他一定会把妳当成亲生女儿般的疼爱,我母亲亦是。”他微微一笑,腼觍说道:“老实说,我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讨厌妳……”
他说不出心中对她的好感,不仅是她有着惊人的美丽外貌,每次一看到她,他的心就会骚动起来,短短几天的相处中,他发现她很坚强也很独立,而且并没有因为知道他的身分就特别去讨好,她总是一脸忧伤,不知为何,他很想抚平她所遭受的伤痛。
听到逸凡这么说,咏晴胀红了脸,为了躲避他灼热的目光,以及自己的心乱如麻,她把忧愁的脸蛋儿深深埋入手掌中,无话可说。
第二章
尽避咏晴一直强调自己不是水沙,但商信豪彷佛为了证明自己对死去老友的承诺,以及对于咏晴的怜爱,他仍旧执意地筹备起婚礼。
在众人的强力劝说,以及逸凡的不置可否下,咏晴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阴错阳差下,她成为水沙的替身,走向另外一个人生。
商邸一片喜气洋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婚事。这是台湾商界大老独生子的婚礼,照理说铁定会轰动政商界,沸腾喧闹,极尽铺张,但事实上他们却低调行事,只通知几位知己好友、亲戚长辈,对外一点也没曝光,连财经记者都不知晓,这一切,都是为了“水沙”着想。
“水沙”的病情没有起色,新生活一切也还在适应中,商家人决定不要给她太多刺激,以平和、安静的生活为准。
商信豪为此还跟咏晴许下承诺。“水沙,我很抱歉无法给妳隆重盛大的婚礼,但我答应妳,以后一定会弥补妳,日后会再帮妳和逸凡补办一场前所未有的世纪婚礼,昭告世人水沙是商界大老商信豪的媳妇。”
商夫人也跟咏晴打包票。“水沙,我的儿子很优秀,他是许多女性的梦中情人,而且从小就在信豪的教育下,养成顾家的好个性,妳要嫁的是一个新好男人,他一定会好好待妳的!”
咏晴只能苦笑,有苦说不出,随着婚礼筹备的脚步越加快,她的一颗心就越跌到谷底,她感觉自己彷佛是在地狱里飘荡的灵魂。
她哪在意什么豪门婚礼?成为商信豪的媳妇,甚至嫁给台湾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商逸凡如此了不起的事,她全置若罔闻。
她只在乎,自己是否已经无法恢复真实的身分了?“夜咏晴”这名字,看来已经注定永远被藏进不见天日的灵骨塔里。
这几天以来,商家上上下下从主人到仆人,无不对她嘘寒问暖,他们以为水沙从小生活在中东,不习惯台湾的天气和食物,还特别请饭店的师父来到商家准备不少中东料理。
不过,咏晴根本就不喜欢,她推说:“我很喜欢吃台湾的小炒和道地的料理,以后不用那么大费周章请厨师特别为我准备,这样我很过意不去。”
这更让商信豪和晓荷感到无限满意,觉得媳妇体贴又懂事,适应情形很好。
受到众人疼爱的咏晴,整天没事做,从前她必须靠自己生活下去,每天都很忙碌,要念书、赚钱、打扫家务……现在这些事都离她好远,她完全成了个豪门千金,凡事都有人服侍得好好的,根本不用愁。
夕阳西下,咏晴走到阳台,红泥盆里种着火红的杜鹃,艳红色缤纷繁多的花朵沿着栏杆绽放,她静静地注视着花朵陷入沈思,一脸落寞。
当商逸凡和商信豪下班回家,父子两人下了车,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可能有些不安的症状又复发,你上楼去安慰她吧!”商信豪特别交代。当初他就跟妻子商量过,不要勉强水沙,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千万不要给她任何压力。
“嗯!”逸凡点头。
他直接进屋,走上楼,敲门进入。
她全身好像洒满了金色的光辉,倔强的表情与清秀的五官形成一股矛盾的融合,很奇特,也很吸引人,令他深邃的黑眸悄悄窜起火花。
“听说妳今天一整天都待在房间,没去庭园逛逛吗?”他佯装轻松地问着。
咏晴回过头,却答非所问:“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他愣了一下。“委屈什么?”
“你娶我啊!”她直言不讳。“你是商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身旁一定不乏女人倒追吧!名媛千金,或是和你同样能力不错的女强人,一定任你挑选,而我却什么都不是,又没有爱情做基础,就因为你父亲当年的一句戏言,你就坚守诺言娶我,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