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喊一扯,反而惊动所有人转过头来了,不仅发现秦藏竹已醒了,而且手臂上的袖子还被扯下,那截袖子正尴尬的捏在李霏手中。
在场众人幸灾乐祸的瞧着。两人这是吵架了吗?元宁郡主平日里太骄傲,趾高气扬的令人生厌,大伙可是很期待见她出丑的。
李霏发现自个儿成了众人的笑柄,难堪得几乎要哭出来,秦藏竹见她羞惯,仍旧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去,留下她面对众人讥笑的目光。
皇帝在席间因为多饮了几杯,人已微醺,慢了众人一会才发觉台下的纷乱,等他举目望去时,只见到李霏手中抓着一块撕下的衣布,神情羞怒又不知所措,而那本是昏睡的病人却已不知去向。
台上的皇帝眉头一皱,霎时筵席气氛更僵。
第5章(1)
秦藏竹十万火急的由皇宫赶回秦府,那神情急切中带着恐惧,生怕回去迟了。
“阿菱是否已经……已经……”他瞧着上锁的房门,颤抖的问向守在屋外的秋儿。
秋儿怀中抱着嚎陶大哭的离欢,正惊惧的哭泣着,“二爷,您、您总算赶回来了……小姐已经……已经醒……醒……”她声音抖得无法把话说完。
“她……她是否将木牌取下了?”他闻言霎时脸色一白。
秋儿双手抱着孩子,摊开其中一只手的掌心,掌中是那块有着奇异图形的陈旧木牌,这是苏菱戴在身上的东西,而这东西竟似被烧过有些醺黑处,就连秋儿的手也有烫伤的痕迹。
“子时一到明月正中高挂时,如预料小姐瞬间清醒了,之后便狠狠将木牌由颈子扯下,甚至要烧毁它,我由火中抢下木牌,怕小姐仍要毁去它,只好抱着小主子逃到外头来,但又怕小姐跑出屋子,只好先将房门上锁。”她深吸好几口气,才能顺利开口描述状况。
秦藏竹自她烫伤的手中取饼木牌。这木牌不能毁,幸亏秋儿救下了,否则……
他将木牌紧紧捏在掌中,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惊惶神情。
“你帮我好好照顾欢儿,我进去了。”他瞧了一眼哭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兴许是知晓亲娘有难,才哭得这般异常。
“二爷放心将小主子交给我,小姐……她就交给您了……还有,小姐变得……变得……总之您小心点,动作也请快些,再过一刻子时就过了,那、那就糟了!”她心急的提醒他子时将过的事。
他沉重的颔首,也明白时间不多了。他开锁进到屋里,里头全无光点,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阿菱。”他轻唤。
四周无声。
“阿菱,对不起,我不该离开的,不该在月圆之夜留你一人,我回来了,你别怕,出来吧,让我瞧瞧你。”
屋内仍是一片寂静,静到似乎针落地也能听见。
“阿菱。”秦藏竹边唤,他的心一寸寸缩紧,极为害怕将会看到什么样的她。
“阿——”
倏地,一道人影由床边窜出,那女人披头散发,如火球般的双睛正充满恨意的瞪着他,令人感到悚然心惊。
“我根本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该带我回来的!”苏菱怒说。
看她这样,他的心一阵绞痛。“是我负你,是我的错,可……可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回来,你别伤害自己,求你别伤害自己。”他哽咽的恳求。
她瞄见他手中捏着的木牌,凄冷地笑。“你既想封印我的记忆,就不该在月圆之夜教我有机会取下木牌,既取下它,我就不会再戴上了,你死心吧!”在他带她去见鬼婆婆时,她尚未失忆,见过这块木牌,也知道它的功能,所以才会一清醒就想立刻将之毁弃。
闻言他脸色一片苍白,叹声道:“这块牌子不只是让你遗忘过去而己,最重要的是,它能保住你的魂,就算不为了我,也请你想想欢儿,他需要娘啊!”
这块木牌曾是某位得道高僧修了五百年的灵物,是他由鬼婆婆那高价求得的,阿菱不能离开这块木牌太久,否则将魂飞魄散!而中秋月圆之夜的子时,是木牌唯一无法作用的时候,会解开她被封印的记忆,瞬间记起过去发生的所有事,而这时候也是她性命最脆弱的时候,她若不想留在世间,只要取下木牌,子时一过便烟消云散,这回任十个鬼婆婆、二十道木牌也救不回她了。
因此他才会如此急迫,甚至不惜触怒皇帝、离弃李霏也要离宫赶回,如今只恨李霏在关键时刻竟对他下药,让他离开她身边,令他无法及时阻止她取下木牌,此刻子时将过,再不将木牌挂回她身上,那她必死无疑。
他悲怆的凝视她。自个儿如何能承受再一次失去她的打击?如何能够!
“欢儿……”提到儿子,又听见外头离欢的哭声,这声声的哭啼令她眉目终于不再锐利阴冷。
“是啊,咱们儿子欢儿,你在瞧过他、抱过他、给他喂女乃、陪他嘻笑后,还舍得离他而去吗?”他柔声问,盼能唤回她一丝柔情。
仿佛在呼应亲爹的话,离欢的哭声越来越大,而屋内苏菱的眼泪也越落越多。
中秋夜她记起了所有的事,包括他的背叛,包括他的绝情绝义,包括她拚死生下欢儿……然而,这也包括她回来后首度抱到亲生儿子,听见儿子的呀呀笑声、挥舞小手时的可爱动作、大眼圆睁时的傻傻表情,以及张开手臂哭着要让她抱的可怜模样……
她的孩儿、她的宝贝、她的心头肉,她怎会舍得,怎会?
“你听,欢儿在哭了,你不想再抱抱他,让他别哭吗?”他想转身去抱孩子进来,也许见到欢儿,她会舍不得走,会愿意留下。
“不,别去抱他,我……我没脸见他。”她阻止他去带离欢进来。
“阿菱……”难不成连欢儿都留不住她了吗?他十分心痛。
“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既不能给他一个正常的亲娘,又何苦再见他,你让秋儿将他抱远,我连他的哭声都没资格听。”她悲声道。
“你就这么狠心,连欢儿也不要了?”
“我狠心?狠心的是你,秦藏竹,狠心的是你!”
他霎时白了脸。“阿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这次我会……”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尤其你竟敢在我遗忘自个儿有多恨你时,让我与你、与你……你这卑鄙小人!”她蓦然想起这阵子他对她的所有温柔,他们拥抱、亲吻,甚至是温存!
那夜她在他身下承欢,无知的迎合他的每一个动作,享受每一个欢愉时刻,如今想来简直令她羞惯得怒火攻心,直想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了。
他一脸沧然的看着她。“阿菱,你恨我应该的,因为我何尝不恨自己呢?但我多爱你,多爱你啊,不管你如何的误解我,如何的不谅解我,可我,仍是不能没有你,失去你,我形同失了心、失了魂,失了一切——”他声音一紧,流下男儿泪。
眼泪纵横他的脸庞,那害怕失去的心,教他煎熬得无法自持。
秦藏竹卑微的说:“我爱你,我求你活下来,纵使用尽余生来恨我也罢,我只求你活在我看得到的地方,留在我触模得到的世界,其余的,我无所求了。”他惊惧的看见她七孔已然流出血来,她时候不多了,而他只能尽力说服。
她七孔溢出的血越来越多,几乎布满她整张脸,形容恐怖,宛如鬼魅。
她伸手抚上自个儿的脸颊,瞧着满手沾上的血迹,不禁凄然一笑。“当初你要舍我另娶时,就该明白,我再不可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