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将目光投向床上赢弱的人儿。“爱妃,这内容可是你要这奴才写的?”
王贵妃看向郭爱,心下讶然。她病中并不知太子出事,但从这两句话也已明白东宫有难。
唉,原来这奴才要帮的是东宫,真不愧是由太孙那里出来的人,既然这奴才如此忠心,机敏的想利用她帮助主子,她也不会戳破他,况且徐皇后过世前也曾叮嘱,希望她能代为守护太子,太子若有难,她当然是能帮就帮,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郭爱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她的帮忙。
朱棣露出惊讶的表情,“这真是爱妃想说的话?”
“皇上,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毕竟是您的儿子,他的性子如何您必是深知了解的,娘娘自知病势沉疴,怕太子憨厚,不敌其他人能言善道,您一时气怒下做的决定将来也许会后悔,遂让奴才写下这两句话,您是百兽尊,太子又怎敢在您面前露出虎牙,而且这也并非他的性格会做的事。
“再者,这世间唯有父子情是牢不可破的,您当真要抛弃自己的亲儿吗?太子可是徐皇后临死前亲自将他交给您教的,她期待长子能尽孝啊!”郭爱假借王贵妃之口,大胆的说出这些话,盼望朱棣会听进将死的爱妃之言。
“放肆——”朱棣听完却怒极,愤然的指着郭爱。“该死的奴才,胆敢对朕讲这些话,就不怕朕要了你的小命——”
“皇上,太孙一直在雨中长跪不起,包扎好的伤口淋雨后绷开,听说流出的血都已染红咸阳宫殿前了——”穆公公刚由外头回来,没留意里头的状况,急匆匆的禀告。
朱棣一听,神色阴沉。
冰爱拚命忍看泪水,阻止自己不要奔向外头。瞻基,你一定要撑住,不能倒下!她双手紧握,指甲都陷入肉里,一股股的刺痛她。
“啊,皇上,娘娘一口气上不来了。”忽然有人大喊。
朱棣心惊,立刻按捺下怒气的回身看顾。“爱妃振作啊!”
“太……太子……仁孝……”王贵妃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但说完人便咽气了。
朱棣一震。若是谁敢在这时对他说太子仁孝他必杀之,可这是他的爱妃死前最后的话,他如何能不听?
怔忡片刻后,他抱着已死的王贵妃伤心的下令,“去,解除东宫圈禁,让太孙回去,叫太医过去为太子和太孙看病及疗伤。”
冰爱这才终于流下心惊胆战的眼泪。
她捧过王贵妃亲手做的同心结走至朱棣跟前,双腿跪地的呈上。“皇上,这是娘娘病中用自己头发编的同心结,她道与您相守二十多年,所幸蒙您宠爱眷顾,呈上此物愿与您永结同心,至死不渝,盼来世再与您结成夫妻。”
她含泪说出王贵妃对朱棣的心意,她答应过王贵妃会亲手将此物交给她挚爱的男人。
朱棣接过同心结,虽然未掉下眼泪,但是强者如他,瞬间也老了好几岁。
朱瞻基让人扶上肩銮,吴瑾率着一群宫人将血流不止的他抬回皇太孙宫去。
王贵妃过世,但郭爱并非咸阳宫的人,不需要留下来处理后事,离开咸阳宫后,她本想立刻奔回皇太孙宫去瞧瞧朱瞻基的伤势,但朱高炽的状况也是极其险峻,她忍着对恋人的挂心,咬牙还是先去了趟东宫,与朱棣派去的太医一起将昏迷的太子急救回来,这一抢救耗去大半夜,直到下半夜,她才回到皇太孙宫去探望她真正挂念的人。
她走进他的寝殿,空气中充满药昧和血腥气,她人还未靠近他,眼泪就已先滚落。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有人死,有人伤,但幸亏该活下来的人总算是活下来了。
她泪如雨下的来到朱瞻基的床前。数月未见,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他紧闭双眸,脸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双眉更是紧紧地拢着。
她瞧见在他手臂上系着她的帕子,穆公公果然交给他了,而帕上染了血,瞧见那血迹,又想起穆公公说他伤口绷开流血的事,心一揪,她再1安捺不住,伸手就掀他的衣服,想瞧清他到底伤在哪。
谁知她才一动,手就让人抓住了。“原来真有小别胜新婚这回事,瞧几个月不见,我的小奴才变得猴急了,这么急着月兑我的农裳,好歹也将我唤醒,不是更有情趣?”
他醒了,而且居然还有力气与她说笑。
“少贫嘴,你伤得怎么样了?决让我瞧瞧。”她催促道。
“瞧什么,不要紧的。”
“哪不要紧了,听说你还是让吴公公给抬回来的”她心急不己,动手又要掀他的衣服。
她一靠近,额头就被他温润的唇吻上,她一顿,低头望他,这回他温柔的吻上她的眉心,像是温煦的春风。
“你……”
“我好想你。”他面色虽然疲惫,但面对她时,双眸却是熠熠生辉。
泪花瞬间在她眼底涌动,簌簌滑落。“我也想你。”经过这段日子,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已深到不能想象的地步,她再不想压抑自己了,又哭又笑的说。
他闻言,高兴得一把将她抱住,重重地嵌进自己怀里。
“别这样,你的伤——”她心惊,担忧动作过大会害他伤口再次裂开。
“其实我身上的伤并不重,受重伤的地方是我的心,不过幸好有你,我知道你会陪着我,雨中我并不孤单”他指的是她给的帕子。那条紫色帕子是他在雨中唯一的温暖,也是支撑他不倒下去的力量。
她眼中蓄满晶莹的泪珠。“没事了,太子也苏醒了,所有的危机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只要两王还在,我与父王的危机就没有过去的一天!”他忿忿地说。
她明白他的愤怒,今夜实在惊险,若无王贵妃死前相助,太子必定被废,甚至难逃一死,而他长跪雨中,自己的生死也难以预料。想到这也了她的身子不禁颤抖了下。
察觉她的害怕,圈住她的双臂缩得更紧了。“别怕,别怕——”他双唇附在她颈边,切切地说。
她眼泪落在他的肩上,轻声啜泣着。“我不怕了,但告诉我,你的伤势到底要不要紧?”没有看见她不能安心。
“我伤到了手臂,不过只是皮肉伤罢了。”他解开帕子让她看自己臂上的伤。
“伤口又流血了,怎么不重新包扎?”看见帕子上都渗血了,她心疼又生气的骂。
“我没事……”发现她脸色不虞,他赶紧撒娇讨好道:“我好想你,因为看不见你,只有你的帕子陪我才不给太医换……”
她有些气他明明伤口都浸水裂开了,却不好好处理,但又不舍他受伤,一边切念,一边拿起太医留下的伤药替他换药。
她见他伤口不深,但面积颇大,当初应该也流了不少血才是,遂而起了疑心。
“这伤不算重,但为何会传出你受的是重伤……你装的?人人都道皇上是藉由你的伤做掩护赶回捉拿太子,但其实你反而利用自己的伤让皇上不好立即杀人?”她蓦地有所了悟。
“鬼灵精。”捏她俏鼻一下,他赞赏她的聪明。“你说对了,在北漠时,就不断接到两位王叔的密函,向皇爷爷举报父王意图造反,皇爷爷本来就对父王不满,此次人在外头更是被谗言激得怒火攻心,完全听不进我的话,飞赶回来就是要收回大权。
“父王大祸临头,皇爷爷为防我偷偷给父王通风报信,将我看顾得紧,我也只好假借伤势让皇爷爷顾虑我的心情,别在我重伤之际一怒将父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