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泓嘴角上扬,嘲弄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
雨婵的直觉告诉她,她讨厌眼前这个轻薄又狂妄的男子,虽然他是她的老板。
雨婵高傲道:“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这档事,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
天泓摆摆手,双眉皱了起来,突然一语惊人道:“为什么你要做酒女?”
雨婵蓦地被激得火冒三丈,她按捺住即将爆发的脾气道:“这是我的个人隐私,我有权可以不回答吧!”
天泓的锐利的蓝眼珠上上下下地横扫雨婵,仿佛可以看透她内心的懦弱,他继续无情地逼问着:“小婵儿,你……似乎很怕我——”
“怕你?”雨婵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哼!我干?怕你?没有理由啊!”她甩过头,不愿注视天泓,佯装着冷硬与孤傲。
天泓轻笑着,他双眸散发出深深的爱意,只可惜雨婵因为撇过头而没有看见。
天泓改用平心静气,软绵绵的语调道:“其实,我找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要向你道歉——”
“道歉?”雨婵不懂。
“关于上次的事。”天泓莞尔道。“是我认错人了,对你如此兇暴,无缘无故让你担心受怕,对不起。”
这种人竟会懂得道歉?她嘲讽道:“反正你是老板嘛!谁能奈你何?我没关系的!”
天泓哈哈大笑。“有趣!小婵儿,你很特别呢!”
特别?她感到一阵心悸,垂下螓首不敢直视他。“东王老板,我……可以走了吗?我要去接客了。”
接客?
天泓的脸倏地沈下来。
为什么她要如此作贱自己?
看着她摇曳生姿默默离去的倩影,天泓脸色不禁铁青起来。
他决定先慢慢地除去她对他莫名的恐惧,之后,他绝对不准她再接客,再作贱自己。
他十分肯定的是,要以陌生人的身分来面对她。
自从东王天泓成了酒店的大老板之后,雨婵渐渐发觉,她的噩梦似乎开始了。
因为,东王天泓是大老板,又英俊多金得足以风靡所有女人,更遑论这些酒女,她们岂会不自动投怀送抱?
他虽是老板,但却好似客人一般,神采奕奕、风流倜傥地坐在豪华包厢中,每个夜晚都左右逢源的,不乏女人入怀。有时连续有四、五个公关小姐陪伴着。
女人的娇嗲声、交杯声、喧闹声,联合沸腾着。不知为什么,雨婵觉得这种放浪的笑声,好象利刃般刺进她的五脏六腑。
雨婵,难道你在吃醋、嫉妒、不平吗?
面对这起伏不定的心情,雨婵不得不以最冰冷的一面来分析自己。她是黑美人大酒店的“头号”公关小姐,可惜,东王老板似乎不把她看在眼里,他寻欢作乐的对象,竟是比她还差一大截的公关小姐。
这是自尊心受到打击吗?
不!不会是。雨婵反驳自己道:为什么要得到东王老板的青睐呢?她并不喜欢他,而且她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她应该承受孤独,这是她咎由自取的报应!她不想和任何人有瓜葛。
但是,每每听到那种令人欲仙欲死的娇嗲,雨婵的感觉就好象是雷劈打到般,震得四肢无力。
她受不了这里,这里像是地狱,而她在这里受苦受难,东王老板给她的心理折磨,真令人难以忍受,老天!他为什么要这样“虐待”她?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痛苦。
雨婵突然兴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想法,她想报复东王老板,她要仿效他的“所做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她变得更放浪形骇了。放荡无比的她疯狂接客,也开始曲意迎合客人的要求,她常常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累到瘫在酒店沙发上爬不起来。甚至有时,她干脆先在休息室休息,再回家。
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酒店里的人也鲜少搭理她,从东王老板来了之后,雨婵更加生活在封闭的小空间中,以前还有周世成对她嘘寒问暖,自周世成离开后,雨婵已经没有半个朋友了。
她并不知道,每当她陪客时,东王天泓在另一侧包厢中,虽然发着狂肆的浪笑,左拥右抱着身边的女人,其实,他的心底在淌血。她更加不知道,每当她在休息室累了,躺在沙发上倒头就睡时,醒来后总发现身上覆着一条毛毯,那个关心她的陌生人,就是东王天泓。
雨婵渐渐觉得自己筋疲力竭,心乱如麻,因为,每天超过负荷的接客量,慢慢侵蚀了她生存的勇气及自尊,她是谁,她真是个一文不值的青楼妓女吗?
而且,东王老板居然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直到两个星期后,雨婵始料未及的情况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居然开始坐冷板凳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台北不但低温,而且潮湿,但黑美人酒店的客人仍是络绎不绝。不过,别的酒女是档档爆满,雨婵却连续好几天没接到客人,真是太奇怪了,不管是老客户或是新客户,看到雨婵时都一样——望而怯步,溜之大吉。这到底是怎?回事?
雨婵无法深究其中原因,她只是开始担心她的荷包,若这样日复一日的下去,没有了金钱的来源,她怎?生活,怎?还债?
想着想着,脑部曾经受重创的她,又开始头疼欲裂,她好久没头痛过了,这种剧痛,总会要了她的半条命。她只好摇摇欲坠地冲到休息室休息。
人,都很现实,尤其在这灯红酒绿、风花雪月的场所中,小婵儿现在好比是酒店的“毒药”,她无法再替酒店创造更好的利润了,所以,以前同事左一声“小婵妹”,右一声“小婵妹”,今日,却只有寂寥伴着她,连头痛也没人理会她,甚至连一杯开水或问候都没有。
她不禁难过起来,虽然她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感美人,其实,她心底是十分脆弱的。
难道,“冷感美人”已不能再吸引那些客人了吗?这年头,喜新厌旧是人惯有的特色吧!绝情绝义更是现代人的本性……现在,客人们又喜欢能让他们心荡神驰,热情如火的女郎了。
雨婵说不寒心是骗人的,不过,她何尝不是一直违心地在做这行业?如果不是为了还债,她怎?会是这般作贱自己?
是时候到了吧!她也许该离职了,不过,她的债务又让她忧心忡忡,烦恼不已。换一家酒廊做?不,“冷感美人”已成过去,不对胃口了,换别家,还是会坐冷板凳。况且,她又不肯卖身,不肯牺牲自己的。怎?办呢?她十分惆怅、忧虑……突然,她的头又好似被鞭打般,疼痛无比。
她当机立断地决定,先回家休息吧!等她睡个觉醒来时,再思忖这个问题——她该何去何从?现在,她真的不能想了。她不想请假,反正,如今这黑美人大酒店,有没有她都一样,不差她小婵儿一个,所以,她的消失,是不会引人注意的。
她决定从后门溜走,于是执起那件东王老板的皮尔卡丹外套,快速套好,当然,这件衣服早已属于她的了。
她在经过长廊之际,刚好听到柜台接待人员的谄媚言语,雨婵火速躲在另外一边的角落,其实只是不想被发现,不过,她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句句如雷贯耳地敲打在心上。
客人道:“我找小婵儿,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她都不能接待我们?”
瘪台人员陪笑着。“对不起,请你找别人嘛!我们大老板有交代,只要你找别的人就可以打五折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