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听说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
“不可能!”
“我表哥跟着他拍过最后一部戏,知道所有的内幕。就是那个拍了一半当掉了的《红楼梦》啦,千真万确,他是为了一个女人退出影坛的。”
“唉,原来他也是那么多情的人。”
“哇!我好想尖叫哦!”
唉。余渺渺偷偷地叹口气。又来了。这种例会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她是已经习惯了,早就练就了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还能一个人飞快地处理着十几个人的工作。她今天没有识相地请假呆在家里,而偏巧访客又是那种几乎快要绝种的帅哥金龟婿,这下她和她们的梁子结大了。一出楚公子办公室她就垂头躲避着怨恨目光,乖乖地识相地把美女们的工作接下来做,以期能减轻她们的怒气。
正与文件奋战得如火如荼,因为太心急如焚地要把事情做完,她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四周静了下来。
哒哒哒,哒哒哒。她的手指以每秒钟十几下的速度敲击着键盘。
叩叩叩。哒哒哒。
叩叩叩。哒哒哒。
咦?她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因为太安静,因为太凝重的气氛,因为如芒刺在背的怨恨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手指在键盘上凝固。压力,很大的压力,很熟悉的压力。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咻一下升到了头顶。
她始终要抬头的,虽然她很不想这么做,只想做下只埋在文件山后头的乌龟。
叩叩叩。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不耐烦的意味。
咬牙、握拳、猛抬头。
乒铃哐啷。余渺渺连人带椅摔倒在地,手指缠绕到了电话线,电话线扫到了笔筒,笔筒撞到了花瓶,花瓶推倒了文件堆……乒乒乓乓稀里哗啦,在她办公桌方圆一米内像火山喷发一样,白纸飞扬。
而,薛蟠,就在漫天的复印纸里矗立,瞪着她。
“干吗?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俊眉高耸地挂着不悦,他一手撑在桌面上,颀长的身体倚着桌子,微微探头看她坐在地板上的狼狈样,脑门上扣着个茶杯,正滴滴答答地朝下滴水。
“拿着。”
一串钥匙叮叮当当飞过来,余渺渺下意识地接住。
“帮我遛狗,晚上我要晚点回去。”
“哦。”余渺渺傻傻地应了声,眼睁睁看着他施施然离去。
乌云罩顶。
抬头,头顶上围了一圈阴霾的脸,嗜血的眼眸透露着熊熊杀机。
余渺渺忽然清醒过来,她的邻居刚刚为她制造了一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误会。
“你、你们不要误会,听我解释啊——”
叮叮咚咚乒乒乓乓,文具拳头胭脂口红如同狂风暴雨扑头而来,将可怜的余渺渺淹没在暴力的浪涛中。
一个这么优良的金龟婿居然认识秘书部的污点分子,而且还专门给了钥匙,关系还熟到了帮他遛狗的程度,还特地交代了“晚上要晚点回去”,你说这对男女是什么关系?邻居,哼,骗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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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很晚,薛蟠回到家,门口横陈一具女尸。
“喂!喂!”用脚尖挑挑女尸,没有反应。他跨过她,找钥匙开门。他一向没有捡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门口的女人回家的怜悯心,所以她活该睡走廊的水泥地。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钥匙,才想起来早上去拜访楚公子,偶遇这个邻居,顺便把钥匙给了她。蹲下来,不想浪费时间叫醒她,他直接搜身。
手指刚刚碰到衣服的料子,她突然就惊醒了。睁眼看见咫尺近的脸,她的脑袋立刻猛烈K上门板,痛得五官全部挤成了一团。
“干吗?看见我像看见鬼一样?”他不悦地蹙起眉,她很配合地倒抽口冷气。“钥匙。”
发着抖的手立刻将钥匙供奉到他的手掌里。
“有事吗?”他大发慈悲随口问了句。
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然后逃逸。
大手从后头伸来,将她吊了回来,回来面对一双微眯的眼,心脏顿时超负荷,有气上不来的窒息感。
他瞪够了眼,将她朝房间里一推,“给我泡杯咖啡。”
她立刻很听话地模进厨房,片刻后端出杯浓香四溢的咖啡。
他坐在沙发上,外套放在一旁,领带在脚下,衬衫的扣子开了两粒,懒洋洋的,却又藏了股危险的压迫力在看似随意的姿态下。
“说吧!”他懒懒地道。
她在犹豫。他也不催她,等着她挣扎完。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从口袋里模出张纸,双手平举过顶呈现到他的眼皮底下,有如窦娥申冤只差没有六月雪做背景渲染气氛。
纸上写着:我,薛蟠,和余渺渺,纯属邻居关系,特此证明。
“这是什么?”
“请、请签字。”
“为什么?”懒懒的眼微怒了起来,他又变成了危险的男人。
她不敢答,目光躲躲闪闪。
哼!不用她说,他也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不该在众人面前和她打招呼,因为他不该当众把钥匙交给她,因为他的缘故,她肯定又被那帮女人狠狠地修理过了。
早上在走廊里,他灵敏的耳朵就已经听到了三分骚动,然后从她脑袋上残余的纸屑,她端咖啡进来时手背上细细的抓痕,她在那昱的处境他不用分析也知道了十分。
楚公子不是笨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装聋作哑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也没有多少好奇心去了解,去多管闲事。他早上的举动,纯粹是顺便,看到她了,顺便叫她帮个忙罢了。别人要怎么想,他一向、从来都不去顾虑,这就是他的性格。
现在她居然要他来签这种可笑的证明书,怎能不叫他动怒?只要他一动怒,他的耐心和脾气就会超级的差。所以他长手一探,长脚一迈,余渺渺便被拎着丢出了门外,没有顺便把她的耳朵吼聋了算是客气了。
砰一声,他摔上门,气冲冲践踏着地板进浴室冲凉。
这个女人真他妈的有本事,让他一看到就火大!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女人,这种、这种、这种……这种和他老妈像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他的遗传百分百来自于老爸,半丝没有老妈的分。
他的老爸和他一般威猛强势脾气暴躁,要生气就狠狠地生气,要发火就狠狠地发火,要骂人就把人骂得狗血淋头,逻辑里从来没有“是我错”这三个字的存在。偏偏,却娶了个超级没有个性没有脾气甚至胆子小得跟小鸡一样一吼就会掉眼泪有什么不满从来都不肯说出口只会默默地瞅着你掉眼泪的女人做老婆。在他人生最初的十六年里,他这个做儿子的被那个做老妈的折磨得就快发疯了,如果不是他老爸陪他一起受折磨的话,他已经进精神病院了。事隔十二年,居然噩梦重温,你说,叫他怎能不抓狂?
冰凉的水冲啊冲,心头的火焰还是熊熊不息,烦躁地关掉水龙头,走出浴室,到冰箱里取听可乐,却在看到满冰箱的食物时怔住。
他从来不在家里用餐,所以冰箱里从来不囤积食物,除了饮料。谁干的?
眼神阴沉下来,他转身往洗衣房而去。那里放了一叠他没空去送洗的衣服,洗净了,熨过了,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躺在那里。
松狮狗在脚边呜呜地用头顶他的手,他顺手揉揉,揉出一阵沐浴后的清香。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