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赵先生喜欢你的画,你回家照样为他画一幅。”
??“不行耶,阿紫。”他犯愁地纠起眉,“同一幅画画两次我不行。”
??有这道理吗?凡事不是熟能生巧吗?艺术这东西真是麻烦,她不懂就是不懂。
??“只要裴先生肯赏脸,画什么都行。”赵亦明就怕他不肯,慌忙主动妥协。
??“你就给人家画一幅嘛﹗”吴紫在他怀里一噘嘴一跺脚,摘星星裴京都肯,更别说只是一幅小小的画,立马答应。见她绽开笑脸,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如果他知道吴紫这笑容的动力,不知会不会吐血?
??赵亦明兴高采烈地坐着奔驰走了,人群也散了,只留下裴京仍在她不经意的娇嗔里扑腾,不能自拔。
??“回家啦﹗”她牵着他手走。
??“还没下班呢。”很有责任心。
??“刚才阿浩帮你辞了。”
??“啊?”他立住了,受伤的表情,“为什么?我可以做好的。”
??“少来?给别人欺负死都不知道。这么大幅广告都你一个人在画,其它人在干吗?纳凉?”
??“魏先生不舒服……”他永远都把别人当他一般高尚纯洁。
??“我不要你干这工作。”她叉起了腰摆出剽悍样,谁知居然失灵了。
??“我要这个工作。”他居然放了她的手要回去,看掉了三个看免费戏的房客的眼珠。天方夜谭耶﹗阿紫居然罩不住裴京了。
??“裴京,你敢,我一辈子不理你。”她追在后面喊。
??他回头了,有点忧郁的郑重:“阿紫,我要把这个工作做好,我不要你一辈子看不起我,认为我是个没用的男人。”他不是笨,不是看不清吴紫对他的看法,只是从来没说罢了,“我情愿你不理我,也不要你看不起我。”而他哀伤的眼神里的抉择分明在说,任何一个可能都会令他受不了。
??“阿紫,回去吧﹗”黄鹤拍拍她的肩,她看起来沮丧极了。
??“我不知道,对于他的转变,我是喜欢还是害怕。”她叹息着,摇摇头,在心底,她以为,应该是害怕的成分居多。就像一只丑小鸭正在褪去稚丑的羽毛,一点点地变成天鹅,再也不是她一人的,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他是为你改变的。”
??“而我却害怕他的变化,真是嘲讽。”
??“胆小表﹗”黄鹤两手插在裤袋里,头朝天脸迎着晚霞,“你退好了,退到后来,让他找不到你,只好去找别人。”说完,加快脚步赶上董浩他们,甩下吴紫独自一人。
??董浩拿眼角余光瞄了后眼一眼:“你和她说了什么?让她看起来那么沮丧。”
??“没什么,加点刺激品调味罢了。”黄鹤一派悠闲,忽而变出一张酸溜溜的脸,“阿浩,你老关心别人就不会,我会吃醋耶﹗”
??董浩立刻一脚踹开他,撒腿就跑,黄鹤大乐,伸着两只只色爪追了上去。这对兄弟一个田径队一个篮球队,半斤八两。
??“““
??阿紫有心事,一碗饭扒了半小时还是一碗饭。裴京一眼接一眼地看,每看一眼心就疼一分。她吃那么少,都是他害的。他不听阿紫的话,惹得她心里不舒服,都是他的错。
??“唐飞,”亦然悄悄地咬耳朵,“裴大哥眼眶红红的。”
??“恋爱里的人都这样,鸡毛蒜皮的事都会剜心痛。”唐飞夹了一大块鸡塞在亦然嘴里,“专心吃,别管他们了。”
??“真不管了?”
??“黄鹤都不管了,我们瞎起什么劲?”
??可不,黄鹤兄正对董浩大献殷勤,鸡山鱼山堆了董浩一碗,好体贴哟,连骨头鱼刺都剔了,可能的话,他还巴不能吃骨头鱼刺,以强烈的反差激起董浩有限的同情心。董浩懒得理他,鸡来吃鸡,鱼来吃鱼,肉来吃肉,鸡来吃……
??夹着一块鸡,寒冰眼慢慢转向正嘿嘿笑得好无辜的黄小鸟,然后,慢慢地将鸡放到黄鹤碗里,顿时,黄小鸟笑不出来了,成了苦菜鸟:“阿浩……”
??“吃掉吧,营养很好。”董浩的声音柔和得极为可怕。
??唐飞与亦然对视一眼,同时耸肩:关我们的事吗?不。吃饭﹗
??裴京夹了块鱼,在空中来回收缩了好几次,终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吴紫的碗里。她瞪着那块鱼,彷佛那是天外来物,看得裴京小小的心吊到嗓子口。她夹起来放到嘴里。通,心脏掉回原位,他眉开眼笑起来,大大地扒了口饭。
??吴紫放下碗,瞅了他一眼:“不吃三碗不许离桌。”
??她施施然走了,他一口饭含在嘴里,呆呆的。那样子要多糗有多糗。
??“不要看,”唐飞小声对亦然说,“会影响消化。”
??“““
??裴京正睁着眼瞪天花板数山羊时﹐从眼角瞄到那个令他失眠的根源推开门幽灵般地滑进来,倚着门背瞅着他,不禁重重地揉眼皮,怀疑自己在做梦。
??“阿紫?”不确定地唤道,他下床走向她,触模她的脸,真的是她。仁慈的上帝,在你的子民痛苦时,你送来幸福的使者。
??“阿紫,你来和我睡吗?”这种话不宜给外人听见,会误解的。毕竟,像他这种单细胞生物已经不多见了。现代人对于“睡”这个字的敏感度不亚于含羞草对触动的感应。
??“陪我看星星好吗?我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天气太热了。”这个木头人,八棍子打不出个浪漫细胞。吴紫全身乏力地拖着脚朝凉台而去,沮丧地怀疑今晚来此是否明智。她与他,根本缺乏沟通所需的共同语言。
??“那是牛郎织女星。”
??“我一直以为是北斗星。”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白痴,有两颗星子的北斗星吗?
??“你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知道啊﹗就是牛郎像牛一样工作好,让织女过着仙女般的生活。”
??吴紫怜悯地瞪着他:“谁告诉你的?”
??“姊姊。”可怜的男人,从小接受的便是这种错误的思想教育,难怪能够二十几年如一载地服侍四位姊姊,任劳任怨。
??于是,吴紫本着教书育人的良善宗旨,开始为裴京讲述牛郎织女的真实版故事。
??话说小偷外加狂的牛郎,在偷窥了七仙女入浴后,无耻地偷取了织女的衣裳,逼得织女有家无法归,只能含泪下嫁,在人世间吃苦受累。爱女心切的王母娘娘得知后,掐着玉皇老兄的脖子外加拔了他的一撮胡须迫使老头子派遣天兵天将救回织女。牛郎死皮赖脸携子带女直追九天,唆使一帮乌鸦充喜鹊架起天穚直闹织女香闰,扬言织女若不年年支付赡养费就将真相公布于众。织女为息事宁人,只能年年在鸦穚上含泪用一年辛苦所得去填补那无耻之徒的无底洞。
??“好可怜哦﹗”裴京听得双目噙泪,想到从小辛辛苦苦努力向着看齐的人竟是这等无耻之徒,不禁汗颜。
??“你为什么每次都相信?难道从没想过我会骗你吗?”大骗子骗了人反而虎着脸不高兴,什么世道啊?
??“呃?”受骗者还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问,“阿紫,你骗我了吗?什么时候?”
??“多着呢﹗”她冒火地吼到他的脸上去,却在触及他脸上的笑容时化作了嘟嘟嚷嚷,“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的声音与双眸一般深情温柔,“你别在意,我不会因为你骗我而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