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死了,憋死了,坐在那小得不能再小的轿子里,真是憋死人、又晕死人。
薛宝钗一面努力呼吸着山上的新鲜空气,一面甩甩头,很没大家闺秀样地伸了个大懒腰。正想打个大呵欠时,贾老夫人那慈祥又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来——
“宝钗,姑娘家怎么可以这么没规矩呢?当心教人看了笑话咱们贾家没家教。”
薛宝钗顿时张着嘴愣在当场,两只手还举在半空中。“女乃女乃,我……
贾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满脸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莺儿,过去帮宝钗整理整理,一会儿要跟菩萨上香。可不能再这么没规矩。”
莺儿抿嘴一笑。走了过去,将薛宝钗两只手拉了下来。替她整理已经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姑娘,出门可不比在园子里,一切小心为上。否则万一再发生一次那种事,莺儿可也没法子帮你捡鞋。”
提起捡鞋,薛宝钗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这也不能怪她,谁教她生了那样的小脚。不,应该说是这身体的主人没事把脚生得那么小,害得她走路摇摇晃晃,常常被裙子绊倒,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身体的主人到底是谁,她只记得听到轰轰的打雷声,醒过来后就在这个身体里面了,基本上薛宝钗对这个身体是没有意见的,因为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当然也不会有;只除了一点,就是那小小的脚,天知道古时候的女人做什么把脚缠得小小的,这样怎么走路?让她常常摔跤不说,还跌得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三寸金莲,她又想着应该把这身体练得强壮一点,因为这身体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实在不符合她薛宝钗的脾胃。想她可是有名的健康宝宝、运动高手,兼之琴棋书画、经史子集样样皆通的才女呢。
既然是才女,怎么可以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所以她就很天才地在园子里做起运动,伸展起手脚来,把自己曾经学过、练过的什么健美操、有氧舞蹈、有氧拳击,甚至空手道、跆拳道,都拿出来复习复习,顺便锻炼身体。
哪晓得她正在园子里练拳时,脚一踢,鞋子便飞了出去,远远地砸在一个男人头上,糗得她无颜找鞋,只好蒙着脸叫莺儿去捡,谁让莺儿是她的贴身丫环呢。
想着,莺儿已经替她整理好衣衫,又顺了顺鬓发,这才挽着薛宝钗的手一起随贾老夫人进人栖霞寺。
栖霞寺是和五台的国清寺、济南的灵岩寺以及荆州的玉泉寺并称四大名刹,其香火鼎盛可见一斑。
今天适逢十五,正是栖霞寺做法会的日子,人又比往常更多,薛宝钗虽讨厌人多,却也得跟着贾老夫人挤在人群里,准备取香拜佛。
突然,她觉得有人撞了自己一下。她不以为意,毕竟人多,难免会发生这种状况,于是她往前走了几步。
可她又被撞了一下,而且这回那人不只撞她,一只手还猛往她身上模。
薛宝钗想都不想,一把抓住那手喝道:“做什么乱模呢?”
岂料那男子却反扣住薛宝钗的手,低声道:“姑娘救命,有人要杀我!”
薛宝钗一愣,刚想说话,就听到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原来大雄宝殿中,竟不知何时来了几名如狼似虎、腰系利器的彪形大汉。
只见这几人目光如电,缓缓自人群扫视而过,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那男子忙一低头,凑近薛宝钗耳边说:“姑娘,得罪了。”
说罢,他状似亲热地搂着薛宝钗,半强迫半随着人群往里头走,不一会儿便摆月兑人潮,来到栖霞寺后面的千佛岩。
不过还没走上千佛岩,薛宝钗已经一巴掌挥了过去。“放开我!你这无耻小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子哼都不哼,挨了薛宝钗一巴掌;他抚着脸,嘴角挂上一抹无力的笑,低声开口:“失礼,唐突了姑娘,但我实在是不得已的……”
话没说完,令薛宝钗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这男子竟然晕倒了!
薛宝钗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晕倒在自己脚边的男人。他居然晕倒了?一个大男人居然就这样晕倒?
懊不会是自己一巴掌将他打死了吧?
怎么可能!她是学过几天武功,练过一阵子拳击,也参加过柔道比赛,可那全是玩玩罢了,真遇上高手,还是只有脚底抹油、抱头鼠窜的份,怎么可能打死人?而且还打死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大男人?
她蹲子,微微抖着手碰了碰他,“喂!”
那男子张开眼睛,胸口不住起伏,脸颊一片配红,似乎不胜虚弱,“对不起,我……”
薛宝钗吐了口安心气,大刺刺地往地上一坐,“你除了吃姑娘豆腐外,就只会说失礼、对不起吗?”
男子轻轻一笑,可这一笑,却教他咬了起来,而且咬得满脸通红,一副快喘不过气的样子。
薛宝钗不禁有些心慌,“喂!你……你不要紧吧?
要不要我找人来看看?”
男子摇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不要,这是老毛病了,不打紧的。”他仰起头,定定瞅着薛宝钗姣好的面容瞧,“在下水溶,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水溶?好奇怪的名字。还在下、尊姓大名?难道古代人讲话都这么文诌诌的吗?不会啊!起码莺儿不会,女乃女乃不会,大观园里很多人都不会,那个成天只会往女孩子堆里钻的贾宝玉也不会,可他却……
蓦地,千佛岩下出现几条人影,水溶眼尖,忙拉着薛宝钗躲到佛像后面。
薛宝钗没有察觉,以为水溶又要占自己便宜,当下伸手往水溶脸上挥去,这回水溶躲过了。他一手揪住她,一手捂住她嘴巴,俊美的脸离她不到一寸。“小声点,你想让咱们两个都人头落地吗?”
薛宝钗一惊,这才发现大雄宝殿中那几个汉子已然追到千佛岩来了。
其中一名汉子道:“奇怪,明明看到那小子搂着一个姑娘往这儿走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那小子是个病表,走到哪儿都听得到咳嗽声,我刚刚明明听到了,而且听得很清楚,一定是这儿没错。老三,你到三圣殿里瞧瞧,我到佛龛找找,老六,你去舍利塔望望,今天非得找到水溶这小子不可,否则我们无法向主人交代。”
交代完毕,这几人便分头合作,四处寻找水溶的下落。
眼看着那几人踩着窄小的石径、带着亮晃晃的大刀从自己跟前晃过,薛宝钗简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忙回过头,对上水溶凝重严肃的俊脸;这一看,她又愣住。天,他长得真好看,好看到……简直比姑娘还漂亮。
是的,漂亮。用“漂亮”这两个字来形容水溶绝对不为过,因为她长这么大,从二十一世纪的男人看到十五世纪的男人,还没看过哪个男人长得如此秀丽、俊美,又如此潇洒、好看的。
他的脸有些瘦削,一双剑眉轻拢,似凝着无限低愁。一对眸似寒星,一闪一闪的,若有情似无情。
说有心又无意,似笑非笑间,教人跌人三尺寒潭中难以自拔。
再看他丹唇外朗、齿如瓠犀、颈如蝤蛴,若凝脂般的皮肤上渗着微微汗珠,显得白皙柔女敕异常,连身为女子的她都要自叹弗如,或许是因才咳过,所以他脸颊竟带着些微潮红,更显弱不禁风,似水温柔。
“你是男的?”薛宝钗板开他的手,小小声好奇道。圆圆的眼睛直盯住他,因为他实在长得太漂亮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起他的性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