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夕?起头认真地看向他,“你真要我留下来?真要我当你的女人?不顾我是个罪犯之女,不顾我曾经被送入教坊、沦?娼妓?甚至不在乎我可能会因为怨恨而想杀了你?”
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在自己怀中,大手轻抚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想杀我替你爹报仇?可以,如果你觉得你下得了手的话,那就尽避来,我长孙洛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是你别忘了,朱家其它人的性命还在我的一念之间,我或许救不了你爹的命,但其它人可就难说!”
说罢,长孙洛推开她站起身,指着一旁椅子上的衣服说:“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指认你爹的遗体。”
第四章
乍见父亲身首分离的惨状,朱夕几乎晕厥过去,若不是长孙洛在身后轻轻托住她,只怕她已然滑落在地。
“儿,你看看,这是你爹吗?”长孙洛在她耳旁低低说道,眼中闪着一抹奇异的光芒。
朱夕不断喘息,极度的痛苦与悲伤让她久久说不出话,“我……我想亲手缝合我爹的尸首,可以吗?”
长孙洛剑眉一拧,“不好,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做这些事,我已经派人去请忤作……”
“不,那是我爹,是从小将我养大的爹,我不想将爹的最后一刻交给别人,我要亲手给他一个全尸,毕竟这是我能?他做的惟一一件事。”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针线,蹲子捧着头颅,一针一线,慢慢缝合起来。
这真是人世间最大,最惨绝人寰的悲剧!
针线,原本是用来缝补衣服的,现在却拿来缝合尸首,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爹,这教人如何受得了呢?但朱夕却硬生生地承受了下来,不但承受下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是的,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因为她的泪早在发现长孙洛竟然亲手将父亲送进刀子口时,就已经流光了!现在她想做的,惟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后的心力,给父亲一个全尸。
一旁的长孙洛静静的看她用颤抖的手一针一线的缝合;看她苍白的脸颊,通红的眼眶!却不掉一滴泪,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在他心中浮现。
她的表现太沉稳,太镇静,太不合情理!以她柔弱的个性,不该是这样的,难道她……长孙洛正想着,便看到朱夕的身子缓缓倒下──当朱夕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楞然地环视眼前这看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怔怔地坐起身。
这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小姐,你醒了!”
朱夕?起头,“春,是你?”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我去请大人过来,大人好担心你呢!”
春脚步都还没跨出门,朱夕便喊住她:“不要,我不想见他!”
“可是大人吩咐过……”
“我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他,等我想见他时,我会自己去找他的。”朱夕顿了顿,“春,我爹呢?”
春一楞,以为朱夕因为悲伤过度,神智不清了,“小姐,你忘了吗?老爷已经被处决了……”
她凄然一笑,“我当然知道爹已经被处决,他的尸首还是我亲手替他缝合的呢!我是问你!我爹葬在哪里?”
春手往后花园的方向一指,“就在后花园外面那片空地里。”
“后花园的空地?怎么会是那里?南园有的是地方,朱家也有墓地和祠堂,怎么样都不该葬在那里!”
春毫低下头,“大人说老爷是被处决的人犯,依法是得丢在乱葬岗,不得收埋的。可是他不忍小姐难过,所以破例让小姐去见老爷……”
“破例?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的慈悲和破例?”
“小姐,不要这样,大人说的都是真的。被处决的犯人通常都是丢在城外的乱葬岗,随野狗啃咬的!大人这么做,已经很好了。”
“爹没有罪,他是被冤枉的,自然不能和一般作奸犯科的江洋大盗相提并论,春,我再问你,既然他都好心地破例让我去收尸,为什么不肯让我爹葬在南园里?这南园,好歹总是朱家的?业吧?”
春摇头!“小姐,南国早就不是朱家的?业了,在老爷被处决时,东厂就顺便封了南园,现在小姐能在南园,能住在浮翠阁,这全是靠长孙大人的帮忙。”
朱夕瞪着春堇,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似的,“又是长孙洛?
春,为什么你口口声声,开口闭口都是长孙洛?难道你忘了他杀了我爹,害了朱家所有人流离失所?”
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小姐,我知道你生气,但春还是要说,如果没有长孙大人的话,小姐和其它人,甚至还有春,可能都要跟着老爷一起被处决!”
“哦?你的意思是说我得谢谢他,谢谢他砍了我爹的头,谢谢他没让我沦?千人践踏万人骑的娼妓?”
“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夕手一挥,摇摇晃晃站起身,“别说了!你告诉我,爹被葬在哪里?”
春站起身,“我带小姐过去。”
朱夕点头,跟着春穿堂过廊,越过花园和水池,从假山壁的窄门钻出南园,在墙边的竹林中找到朱的墓。
墓碑上只简简单单写了“杭州朱阖之墓”。
朱夕动也不动,呆望着那没有头衔、没有官名,连立碑者都没有的墓碑,“这是谁立的?”
春低着头没有回答。
其实不必春回答朱夕也知道,这一定又是长孙洛的意思。
难道他就这么残忍、这么没人性?难道他当真忘了曾经答应过自己什么事?
朱夕想起他曾经是怎么占有自己,又是怎么宠爱自己的;她甚至还记得他在她耳边的喃语,更记得父亲临死前希望他不要忘了画像之聘,但现在呢?他给了父亲什么?又给自己什么?虽说他安葬了父亲,却不准父亲进南园,一个人死都死了,却只能葬在家园外,爹若地下有知,会多痛苦!虽说他把自己从教坊里救出来,免于被侮辱糟蹋的命运,但全杭州城上下谁不知道,赛西湖朱夕已经是个娼妓,而且是专属于长孙洛的娼妓,这和在教坊里被其它男人侮辱有何不同?
想到这儿,朱夕咯咯笑出声,泪水却沿着脸颊滑下。
站在一边的春见状,不禁有些紧张,她以为朱夕又疯了,“小姐,你不要紧吧?”
朱夕摇头,“我没事,把香烛纸钱给我吧!我烧些银子给爹,让他在阴间可以过得好一些。”
春一应声,跪在地上和朱夕一起跪拜,焚烧纸钱。
“春,大人住在哪儿?”
还在数纸钱的春堇一楞,“东翼角落的梧竹幽居。”
朱夕往朱的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你收拾一下,记得扑灭火星,我去见大人。”
不等春回答,朱夕直接钻进假山,绕过雪香云蔚亭和北山亭,涉过沁芳溪,来到竹林错落的梧竹幽居。
她举手敲门,门内传来长孙洛那熟悉好听的声音:“进来!”
朱夕轻轻推开门跨了进去。
乍见朱夕来到,长孙洛是惊多于喜,“儿,你……”
长孙洛一句话都没说完,便让朱夕的举动给吓住。因为她竟然边走边解衣衫,当她走到长孙洛面前时,身上已然一丝不挂。
瞪着那苍白美丽,却诱惑力十足的赤果身躯,长孙洛有些口干舌燥,“儿,你……你在做什么?”
朱夕一语不发,伸手解下长孙洛的腰带,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那结实精壮的宽阔胸膛,小手来来回回轻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