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身旁的云窦开看着,想开口,又见对方像融在一股追思的宁静中,只好又抿了抿唇咽回去。
默默的站一会儿,看看天上白云,瞧瞧脚边爬过去的小蚂蚁,再定眼在前方的潺潺水流,嗯,她的气质好像提升不少。
“以云当家在汴赞城内为人盛传的性格,要你如此沉默,只怕很难受吧?”
汴赞城内传的性格?“是指我义气、喜欢打抱不平,仗义直言吗?”
“聒噪、热爱炫耀大侠德行、专挑弱角小瘪三展露侠义。”
“他——爷爷家的娘——”硬生生将粗话绕一口,云窦开牙关磨了磨。“真他太上老祖前的香炉,让我知道是谁讲的,铁定早晚三支香问候一顿。”
“但是,这样的性格却深受汴赞城内的商家们喜爱,所以云当家在汴赞城内是相当风云的人物。”
“哈哈哈——这个人真是太够意思了,只是蒙各位乡亲们的爱戴啦!”她拍着脑门,爽朗挥挥手,一副不好意思的大笑。
对方也朝她绽出和气微笑,接着再继续无言的看着小河上,已焚烧化尽的灰屑,溪水在阳光下粼粼映辉,久久又是无语。
真他——天地日月的无聊!云窦开动了动僵直的身躯内心暗啐着,又不好意思说想先走人。
京城来的人她果然不能了解,意境都好高呀!专门喜欢搞高境界的“禅静”,看弦姊就知道了,光凝视着烛火就半天不说话,欣赏个月色星辰就像定住一样,她经常陪着就睡倒一旁。
拜托,看个烛火和星辰日月,肚子就饱啰?哪那么多纤细的心思呀!
“哈啾!”林木深处拂来寒凉的瑟缩,一个喷嚏之后,她擤擤鼻子。
说真的,深秋站在林边的河旁,真不是个聪明的事,多容易受寒呀!
“云当家。”
“欸、欸。”跪谢老天爷,终于又开口了。
“这条河水是朝京城而去。”
“是呀!”
“汴赞城的风车和纸扎小船画楼颇出名。”
“是呀!”
“小当家心中可清楚,这些东西是化给谁?”
“我忽然感觉到,今天这场相遇……是中了算计吧!”
始终看着溪流的梁言纶,忽转身面对她。
“小当家果真如王爷所猜,心思、反应之敏捷,不同于外表给人的想法。”
“难得那个棺材王爷……咳,是观其面庞就知道才智不凡、财力和权力都雄厚的平王爷,会对小人这等下民有想法,真是抬爱呀!”被丧字脸王爷赞美,往往是倒楣的开始,唉!和喜欢搞境界的人讲话,真辛苦呀!
平王府的梁言纶形同关长天的影子,得罪不起,她得谨慎再谨慎。
“据我所知,除了二当家外,峒武帮其他当家全是上一任老帮主的义子们,五当家是四年前到峒武帮,云当家则定三年前,对吗?”
“只怕窦开悟力不高,还请梁总管……明示。”
“以平王府的权势,既有绣缎线索,又何须委由峒武帮?既委由峒武帮,照理找绣坊主人、布商,甚至是制染独特绣线的染坊都该是峒武帮的责任,却为何由平王府亲自进行,还要身为峒武帮接这件交易,云当家内心可清楚?”
“耶……可否说得再明白一点?”呵呵,装傻、装傻。
“相信峒武帮已知道,汴赞城内外皆被监守,一切只待一个答案。”
“梁总管说的答案……指的是平王妃吧!”
必长天下令三十六名铁骑守在城外,城内除了地方府衙听从指示外,属于他身边的人马则易装成寻常百姓模样,分置在城中各个角落,其中几名侍卫队的领头严密监视着峒武帮,基本上这些,她一律装作没看到。
“其实说真的,平王妃毕竟死……呃,生死不明四年了,真找不到,就是铲了峒武帮泄恨,人也不会活过来,不如……”
“云当家。”梁言纶打断她,面容依然带笑,迎视的眼神却十分犀锐。“王爷既能掌握到绣缎出自汴赞城,会不知道绣缎究竟出自汴赞城的哪吗?”
云窦开挤在脸上的笑定住,瞠着双眼,连瞳眸都像定住了,只见对方在看清她没被满头乱发遮住的眼时,似略蹙起眉,她随即拨拨乱发,将两边的唇角扯咧得更开。
“这、这真是太好了,既然知道地方,就可以快一点找人了。”装没事、装没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当家可知,这四年来,每至秋季,‘瀑汨河’就像条火焰之河?”
“每到秋季‘瀑汨河’就着火呀!”什么鬼河呀!
“满河遍布金银纸帛,还有从各地网罗而来的稀奇玩意儿,所燃化的焰火自然可观。”
“原来是化给亡者的!”她拍着胸,内心暗啐,干嘛呀?讲得这么诡异吓她。
“小当家喜欢这些精制的纸扎物吗?”梁言纶看着河旁还有一些未化完的美丽纸扎。
“这么充满……深度的话,能不能不回答?”多吓人,至少在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是不太会需要享用这些纸扎物。
“云当家可知道汴赞城内的绣坊、布商与染坊虽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但是另一方绣缎送圣湄城的‘七里阁’,事情已有了眉目?”
“另一方绣缎?!”云窦开瞳子一颤。“七里阁!”
“小当家的神色不对呀!”梁言纶眉目精炯的打量。
“只、只是讶异还另有一面绣缎,而且‘七里阁’位在东方的湄城,和西边的汴赞城是……各据一方呀!”
“七里阁”是东方湄城最出名的手艺商业世家,门下有绣坊、专制独门绣线的染坊、甚至昂贵布匹,与专门镶嵌在衣物与绣缎上的各种华贵精致饰物,也由于经营的物品都属于独特高贵的商品,一般百姓少有人购买得起,因此往来者大多为豪门权贵或者江湖大派。
“七里阁的老板对这块绣缎与购买者记忆深刻,还说绣缎共有三面,分开也可单独成图,若合则为一幅百花争妍图,王爷得其二面,第三面相信就在绣缎主人的手中。
当初……真不该和“七里阁”老板太多废话!
心中飘过暗恼,面皮依然绽出认真聆听的陪笑。
“哇~~绣个东西还可以乱拼乱合的,这个绣缎的主人真有闲、情呀!”不知和谁生气似的,她咬牙!
“三天后,‘七里阁’的老板将亲自到汴赞城,检视二面并起的绣缎,真是他记忆中的商品后,才愿意道出购买者的来历。”
“三天后?!从湄城到这儿,少说也得二十来天,怎么……”
见到梁言纶深沉的笑容,她了解了,看来从平王府得到绣缎开始,就怀疑东西出自“七里阁”,将其中一面送往“七里阁”,汴赞城的追查是求不遗漏。
“我说过,王爷既能掌握到绣缎出自汴赞城,会不知道出自汴赞城的哪吗?这一次为找到失踪的王妃下落,王爷不惜一切代价,希望接下来,铁骑队、平王府的侍卫和衙门,层层封锁的对象不会是峒武帮!”
云窦开怔了怔,随即哈哈挥手大笑。
“梁总管这个玩笑开大了,怎么会变成和峒武帮有关系呢!”她一副别这么玩的挥手。“依梁总管言下之意,似乎认定绣缎与峒武帮有关系,就算如此,只能说绣缎曾在峒武帮出现过,就这样将目标锁定峒武帮,难不成梁总管认为生死不明的平王妃……在峒武帮!”
“云当家认为呢?”梁言纶依然不温不火的笑问。
“这怎么可能呢!”云窦开再次哈哈大笑。“若照梁总管所言,真这么怀疑,以平王爷的权势,直接入帮搜索一切不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