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才拿他们一点东西,不算过分。
如此一想,海棠便释然了,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上几分,仿佛春花盛开般迷人。
孛古野看着,心头不禁一动。
人家都说南夏国女子娇艳如花,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眼前这个小女孩若是洗去身上污泥,好好调养,过个几年,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可惜她开口闭口的臭蛮子实在教人可恨得紧!
孛古野看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婢女手中的食物,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心中恶意突起,忽然想整一整她,便开口道:“把东西给我!”
孛古野是乌焱国隆庆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又是嫡子,身份是一行人之中最尊贵的,因此婢女一听他开了金口,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双手将食物奉上。
杜海棠不知他的身份,见东西落入他手中,不解地拧起秀眉。
孛古野勾起一抹邪笑,“想要这东西,便喊我一声‘大恩人’。”
杜海棠自是不愿喊他这蛮子为恩人,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爹娘都说要给我了,你敢不给?”
“他们不是我的爹娘,只是我的姑姑和姑父。”
“那也是你的长辈啊!你们蛮族人都不懂孝亲尊长吗?”她的语气满是鄙夷。
孛古野不禁动气,“你再叫一句蛮子,我便摔了这些食物!”
杜兴邦见他发火,赶紧婉言道:“三殿——三少爷,她只是个小女孩,口无遮拦,你别怪罪。”
“姑父,这事你别管。”孛古野头也没回,仍是一径瞪着杜海棠。
铁兰公主是孛古野的姑姑,但孛古野的父亲可是乌焱国的隆庆皇帝,他肯喊他杜兴邦一声姑父,已是给足了铁兰公主面子,杜兴邦自然不好再拦他,只得噤声不语。
杜海棠见他忌惮孛古野,不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喂,臭——”
“嗯?”孛古野举高手中的食物。
那食物够她和娘吃上十天半个月呢!
杜海棠咬住下唇,识时务地噤了声。
“如何?”
要她称呼一个蛮子为恩人,她娘要是知道会打断她的腿的!
杜海棠不语。
“你不说话,就表示你不要这食物,那我摔了它,也没什么关系。”孛古野再次举高双手。
那可是好吃的东西啊!她站在这儿都能闻到香味了!
娘真的会打断她的腿的,但是她饿了好几天了,只是三个字便能换来一顿饱……
杜海棠心中天人交战,迟迟无法决定。
孛古野眯起眼,“我数到三,一……二……三。”
“大恩人!”
孛古野才要松手,杜海棠立即急促地喊,他得意一笑,手腕微转,将食物送进她怀里。
东西一到手,杜海棠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便想走。
孛古野微一挪步,又挡在她面前,“连声谢都不说?”
杜海棠搂紧怀中食物,戒备地退了一步,“你刚刚又没要我说。”
“是吗?”
孛古野伸手,作势要拿回食物,杜海棠马上大喊。
“谢谢。”反正“大恩人”都喊了,也不差这两个字。
“这还差不多。”孛古野满意地点头,转身回到马车上。
杜海棠赶紧抱着食物和银两,一跛一跛地走到路旁。
孛古野知道她倔强,也没多事帮她,只是等她完全让到路旁后,才吩咐马夫起程。
杜海棠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愈想愈气,突然扯开喉咙大吼,“死蛮子!臭蛮子!就只会欺负小孩,不是英雄好汉!”
并未去远的孛古野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色一变,便想夺过侍卫的马,回头追赶那不知死活的小表。
若尔罕见状,连忙拦住他,“只是个小孩子,请殿下以玉体为重,别和她计较了。”
孛古野自知此举有失身份,悻悻然地放开缰绳,“小孩子?等她长大,便是我乌焱国的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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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乌焱国三皇子的杜海棠,手捧食物,一拐一拐地赶回家中,等不及推开破旧的木门,便开心地扯直了喉咙喊:“娘,有好东西吃了!”
正在厨房里烧水的凌凤娘闻言,不禁轻笑出声。
这孩子是饿坏了,连拿几个铜钱让她去买窝窝头,也能称之为“好东西”,想当年光景好的时候,一个铜板可是能买好几个窝窝头,但窝窝头从没在她杜家的餐桌上出现过。
是海棠的命不好,没能赶上那好光景,才会把窝窝头当成了宝。
凌凤娘低叹一声,将湿漉漉的双手在裙摆上随意一擦,走了出来,“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个窝窝头——”
一见,凌凤娘的笑意僵在脸上,“海棠,你哪来这些东西?”
“有个驾马车的人差点撞到我,弄翻了我的窝窝头,他家老爷便将这些东西赔我。”海棠一边答,一边踮起脚尖,将满手的食物放上桌。
“赔你这么多东西?太多了,快拿去还人家!”
“可是他们是乘马车呢,这会儿早出城啦!”杜海棠早料到她娘会有此一说,早早便想好了说词。“而且,是那老爷自己说他家东西多得吃不完,分我们一些没关系,我才敢拿的呀!”
世道这么不好,哪户人家的东西会多得吃不完?就算有,也该囤积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怎么会随意拿来送人?
凌凤娘狐疑地攒起眉,正想问个仔细,却见海棠捂着脚踝哀叫,“娘,我的脚好痛哦!”
“撞伤了是吗?让娘看看!”
凌凤娘一听,立即抛开满月复疑窦,拉女儿坐下,才刚为她褪去鞋袜,便听见敲门声。
“爹,娘,我回来了!
闻声,凌凤娘一呆。
是相公?
怎么可能?相公十年前便死于长定关一役,怎么可能回来?
“凤娘,你在家吗?”门外的人又唤。
“娘,有人找你呢!娘!”
杜海棠唤了几声,仍不见凌风娘回神,只得自个儿滑下椅子,一跳一跳去开门,门一拉开,赫然发现是给她食物和银两的蛮子。
原本杜兴邦乘坐马车应该比杜海棠早些时候到,但他数年未返家,加上偃城的街道有些改变,是以多花了一些时间找路;而杜海棠虽然脚上有伤,但自幼生长于此,自是熟识门路,因此抄小路走捷径,反倒在杜兴邦前头到达。
“怎么是你?”杜海棠惊愕地问。
杜兴邦亦是一愣,没想到为了几个窝窝头和乌焱国皇子当街大吵的小女孩,竟然会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生女儿。
一思及自己在乌焱国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他的女儿却为了一个窝窝头,险些枉死马蹄之下,他的心头便一阵绞痛。
杜兴邦蹲子,一把将杜海棠紧搂人怀,“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当年我离家的时候,你还在你娘的肚子里呢!”
“你这蛮子在胡说什么?快放开我啦!”杜海棠吓了一跳,开始拳打脚踢地挣扎起来,“娘!娘!快救海棠!”
“你叫海棠?”杜兴邦温柔地问。
“关你什么事?快放手啦!臭蛮子!”
“我不是蛮子,我是——”
“是什么?”回过神来的凌凤娘冷冷地问。
乍知夫婿生还的惊喜已在见到他身着乌焱国服饰,身后又跟着数名神情各异的乌焱国人后,消失了大半。她知道这几年在杜兴邦身上发生的事,一定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杜兴邦一听见她的声音,立即松开杜海棠,站起身来,“凤娘。”
“这几位是?”
杜兴邦知道她向来精明,也不敢瞒她,深吸口气,直言道:“这位是兀纳翰海公子。而这是我的妻子铁兰和女儿嫣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