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惟烈的“嫌弃说”听得白欣一头雾水,但她偏又说不出自己的心事,只是暗暗地恼怒莫惟烈的死脑筋。若是他坚持升了官才能和她平起平坐,那她宁可离他远远地,也不要一天到晚担心他不要命地冲锋陷阵,会不会哪天真把自己的一条命给玩掉了。
电梯门开了,莫惟烈拉着她走进电梯里,两人都没再说话。事实上比平常还要多人的电梯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让他们交谈。
直到电梯停在他俩居住的楼层,白欣走出电梯,才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莫惟烈的大掌中抽出。“我最近要出国一阵子。”
“要去多久?”莫惟烈点点头,看着她打开皮包拿出钥匙。
“一年。”她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所以这栋房子可能会卖掉。”
她这意思是打算不回来了?
莫惟烈的心脏猛地揪紧,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敏锐的耳朵便听到白欣转动门把的声音竟带着一声异样的轻响,职业性的直觉让他忽然将白欣扑倒在地。“小心!”
惊天动地轰然一声巨响,白欣骇然地瞪着莫惟烈身后的火光,原以为只会在电影中出现的情节竟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上演——她的房子爆炸了!
“阿莫!”她心惊地推了推覆在她身上的莫惟烈,手掌底下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湿热。
莫惟烈强忍着剧痛,一把拉起白欣,快速躲到楼梯间。第二次爆炸声传出,艳红的火舌险险地从他的身侧擦过。莫惟烈拥紧怀中人儿,硬是挤出一抹笑容,“阿莫出马,万事平安!”
平安个头!
白欣突然将他扯下一层阶梯,一颗子弹在他们原本倚着的墙壁上碎裂开来。莫惟烈吓了一跳,急忙拉着白欣便往下跑,枪声乒乒乓乓地伴着尖锐的警报声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而楼下嘈杂的人声则愈来愈清晰。
莫惟烈知道他若再往下逃,势必将狙击手带入逃难的居民中,反而更加危险。念头一转,他突然带着白欣逃入八楼的走廊上。
“我想我没有对不起你,”莫惟烈藏身墙角,模出腰间的配枪,喃喃自语般地说:“所以程清湜应该不会来拘我的魂。”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白欣红了眼眶,第一次觉得血的腥臭味让她想吐。
莫惟烈咧开惯有的大笑容,不想让她知道他其实非常紧张。黑龙是军火贩子,虽然老巢被剿,但是他只要随身带出几把克拉克或贝瑞塔手枪,就够瞧得了,更何况他连炸弹都模出来了,天晓得他还带了什么?!而莫惟烈却只有一把九○手枪。
而且这栋楼里住了这么多人,白欣也在这儿——无论如何,总是要保得她周全的。
莫惟烈握紧手枪,深情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一会儿就回来。”
程清湜也说他只出去一下,可是他……白欣心慌地伸手想拉住莫惟烈,却扑了个空,他已经冲回楼梯间。
枪声紧接着密集响起,烟硝味充斥鼻间,白欣还来不及惊叫出声,莫惟烈志得意满的笑声便传了出来,“我就说程清湜不可能来拘——”
声音嘎然而止,莫惟烈惊骇地冲出掩护他的安全门,扑向受伤倒地的黑龙。
黑龙的枪口在同一时间指向莫惟烈——“砰”地一声,莫惟烈清楚地感觉到有股冷风包围住自己,然后是血,大量的血,染红了他的意识……???
“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轻柔淡雅的嗓音响起,白欣纳闷地看向黑暗中的熟悉身影。
程清湜大半的身躯隐藏在阴暗之中,那一脸温柔浅笑却仍然醒目。“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别担心。”
“清湜?!”
白欣大叫,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守在床边的欧正淳被她吓了好大一跳,“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梦到清湜……”白欣茫然地摇头,意识逐渐回到脑海,想起之前的枪战。“阿莫呢?”
“他没事,手术很成功。幸好警方及时赶到,也幸好有你替他急救。倒是你自己,忙了这么久,没吃没睡的,得好好休息才行。”欧正淳拦住想下床的白欣,没说出自己有多佩服她。
在那种情形下,她居然没掉半滴眼泪,镇静如常地为莫惟烈做急救,直到仁心医院的医生们以安全为理由将她隔绝在手术室外,而她还能帮忙联络、安顿莫惟烈赶来探视的家人。
要不是她在得知手术成功的消息后,宛若虚月兑般地晕了过去,欧正淳都快怀疑她是不是人了。
“我睡了多久?”白欣问道。
“不到两个小时。”欧正淳看了眼手表回道。
“阿莫醒了没?”
“哪那么快?麻药都还没褪呢!”他笑她急得忘了专业知识。
白欣蹙眉,方才梦中清湜说会好好照顾他……而阿莫曾在清湜墓前发誓,说他若对不起她,清湜可以随时来拘他的魂。
强烈的不安突然窜上白欣的心头,“我去看看他!”
第八章
莫惟烈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似乎随时都会散开来,他想动动手,却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他想踢一踢腿,却觉得自己使不上力。他或许眨了眼睛,或许没有,总之,散乱的影像慢慢地在他眼前凝聚起来,渐渐地合成他对事物的认知——黑色的是眼、红色的是唇……原来在他面前晃动不休的是一张脸,一张他认识白欣的那天、曾在梦中见过的年轻男子的脸。“是你?”
“是我。”男子笑开了一张俊脸。
莫惟烈“坐”了起来,“我在哪里?”
“医院。”
医院?!他受伤了吗?
莫惟烈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无缺的四肢。他没事啊,难不成是白欣……“在那!”男子指向左边。
莫惟烈抬起眼来,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台长出许多管线的冰冷机器,而管线的末端则赫然出现一具包裹得有如木乃伊的“人形”物品。“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好奇地走近。
“是你。”
“我?”莫惟烈停下脚步,瞧了瞧躺在床上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很清楚。”男子的嘴角仍噙着一抹笑,“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昏迷前?”莫惟烈纳闷地问道,记忆却一点一滴地重回脑海——他的枪射中了黑龙的膝盖,黑龙的枪却指向楼梯间突然出现的一对母子。他再次扣下扳机,不料枪膛却无缘无故地卡住了,于是他只有纵身扑向黑龙然后枪响,他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莫惟烈突然瞥见病房的门被推开,他惊喜地喊道:“安昌!”
穿著无菌衣的董安昌彷佛没有听到他的叫唤,直直地走向病床。
莫惟烈反射性地退了一步,以免他撞上自己。“安昌?”
董安昌仍然没有理他,大半个脸蒙在口罩底下,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红肿眼睛,声音沙哑地喊叫:“你了不起!你能干!你是特大号英雄!这样你满意了吧?笨蛋!当个口头上的英雄有啥屁用?等过几天,新闻热潮一过,没人会记得你是谁!你要醒来,记功、记奖多A几面勋章……”
董安昌眼眶再度泛红,硬咽得说不下去,莫惟烈也不禁为之动容。他都不知道他的拜把兄弟也有这么感性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拍他的肩膀,不料却触碰不到实体,反而从董安昌的身体穿透了过去。
莫惟烈骇然地缩回手,“怎么回事?”
“你是魂,当然碰不到他。”男子解释道。
“魂?”莫惟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了望床上仰躺的病人,突然怪叫起来,“你是说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