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霄抓着她的双肩,将她拥进怀里,借着心跳声将他的情意,传进她贴着他胸膛的耳朵,传进她贴着他真心的痴心。“我一直记得我在莲湖上说过的话,你是我的妻子,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还做得准?”她记得他说过那只是他意识不清的浑话。
“永远算数。”
“怎么可能算数?我不过哄哄她罢了。”
睡到中夜,玄玉仿佛听到狄霄说话的声音,迷迷瑚糊地张开眼睛,竟发觉他没睡在身边,却在门外与人说话。
奇怪,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她疑惑地披衣坐起,正想出门一探究竟,却听得门外传来年轻女子娇俏的嗓音,“我听你说得诚心得很,一点也不像是哄。”
“这你可就误会狄大侠了,狄大侠向来侠义为怀,怎可能与那妖邪作了一道?”
低沉老迈的声音加入对谈,玄玉心头一惊。是空慧!
“那么又为何与她成亲,你就不怕人家吃味啊?”
娇滴滴的女声似乎在对狄霄撒娇,他却是爽朗一笑,“那是为了取她人头方便。”
玄玉惊愕地捂住嘴巴,以防自己不小心呜咽出声。
不会的,狄霄不会这么对她?他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她不能胡思乱想,她要体谅他。
“哎哟,对枕边人下手,你狠得下心?”
“还比不上那个妖女,她可是连待她有如亲生女的柳朝贤都能杀害。”狄霄的声音比寒水还冷,“这种妖邪留着只是祸害。”
“嘘,小声点,你不怕让她听见?”
“听见倒好,咱们联手拿了她的首级,你也好与狄大侠早日成亲。”空慧说道。
狄霄又是一阵大笑,“到时可得请大师为咱们主持婚礼了。”
玄玉终于忍受不住,她愤怒地一脚踹开房门,“狄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狄霄乍见她出现,并无惊异,反而是一脸冷然,“我为何不能这么对你?你别忘了你只是个该死的妖邪。”
“没错!你根本不该来这世上!”
玄玉回头看向说话的女子,讶然地道:“母后?”
“谁是你母后?我生的可是皇子,不是你这个妖邪!”杨婉不屑地睨着她。
“你这妖邪还是下地狱去吧!”
空慧怒斥一声,一道青烟吹来,他竟变为柳朝贤,扑身向她出招。
“柳叔?”
“还我命来!”
柳朝贤长剑挥出剑风,她急忙后退,不意却撞上狄霄,“狄霄,你快帮我!”
他冷冷一笑,辟邪剑泛着青光,毫不留情地朝她剁来,“我要你为我狄家偿命!”
“不要!狄霄,不要!”
玄玉骇然惊叫,忽然坐起身子,脸上泪痕交织。
被吵醒的狄霄也立即坐起来,“怎么了?”
是梦!只是一场真实的噩梦罢了!狄霄没变,他还在她身边,还在……
玄玉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拥着他。
求求你,不要让噩梦成真,不要离开我,不要与我反目,不要……
她在他的怀中颤抖着,无声地祈祷。
“又作噩梦了?”狄霄轻柔地为她拭去泪珠。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竟能让向来不流泪的玉儿在梦中痛哭失声?而且还不是一回两回,成亲以来的这数日,她几乎夜夜都在梦中哭着醒来。
“嗯。”玄玉点头。
或许是她太贪心了,想永远抓着狄霄不放,才会担心得夜夜受噩梦侵扰。如果她能知足,能看开一点……可是,她就是看不开啊!
她爱他,想和他相守一辈子!不是一天、两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
要是哪天他背弃了她,她会死的!
“玉儿,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在她耳边轻问。
她摇摇头,不知该如何启齿。
门外传来远处的鸡鸣声,他掀开纱帐,看了眼仍是暗沉的天色,“你可有缺些什么?今儿个我要到镇上去。”
靶觉怀中人儿的身躯明显地一僵,狄霄心里已经有底了,他放下纱帐,要手将她环在怀里,“到了镇上,我会和空慧大师见面,当然还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
不要去!
玄玉在心中呐喊,却不敢说出口。狄霄是豪杰侠士,他有他名门正派的朋友要交际,她不能阻止他。可是她好怕他会这么一去就不回头了,她好怕噩梦会成真。
狄霄低头吻了吻她惨白的脸颊,“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已和你成亲,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
“啊?”玄玉惊讶地抬眼,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狄霄刚俊的脸庞泛出一抹浅笑,嘴唇轻轻刷过她的唇瓣,“学着信任我。”
学着信任他?信任他的承诺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会有实现的一天?相信他绝不会像天下人一样视她为妖邪,背她而远去?
玄玉眨了眨迷人的秋瞳,硬是压下心中强烈的不安,在嘴角漾开浅浅的笑意,“今天是腊月八日,禄伯说要教我熬腊八粥,祭过神后,晚点便给你过生日,我……”她微带羞怯地垂下眼,“我准备了一样东西要给你。”
“你这些天赶着做的针线?”他拉起她的玉手,在指尖无数个细小伤痕上,落下连串绵细轻吻。
“你晓得?”她本来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她整天就在他跟前绕,在做些什么他当然清楚。
狄霄微笑,一语双关地说:“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
妻子呵!多美好的称呼!
玄玉笑得心满意足,抬头在他辱上印下一吻,“早点回来,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熬着腊八粥的炉灶冒着腾腾热气,玄玉等不及地踱了过去,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叹口气,走回桌边,模了模袖袋中昨夜才绣好的荷包,嘴角噙着一抹娇羞的笑,想了一想,又走回炉灶旁,掀开锅盖,“怎么还没好?”
“熬粥火候得足,才会绵细好吃。”禄伯又好笑又好气地摇了摇头,“像你这么没耐心是不成的。”
“我向来只顾得吃,哪管得什么耐心啊!”玄玉噘了噘嘴,忽而问道:“禄伯,狄霄真的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吗?”
“他不喜欢吃甜食,但这腊八粥狄少爷年年生日都会吃,而且还特别喜欢吃我煮的。”
北方人的习俗会在腊月八日这天熬一大锅甜粥,祭过神佛后,糊在树木的外皮上,帮它们过冬,其余的便由家人分食。而狄霄的生日正巧在十二月八日,所以碌伯年年都用腊八粥替他过生日。
禄伯骄傲地笑道:“我瞧着你顺眼,才教你做,不然这祖传秘方是不外传的。”
“偏偏第一回就碰上我这个笨学徒是吧?”玄玉放回锅盖,又弯子扇了几下炉火,“我耐心学就是了。”谁教狄霄喜欢吃呢!
“你别被禄伯骗了,他是心疼他的狄少爷四下奔波,不能年年都回山庄吃他的腊八粥。”
孟怀璃的声音忽然响起。
玄玉和禄伯已经习惯她会突然无声无息地出现,没被骇到,但玄玉还是狐疑地低喃:“怎么会有人走路没有声音的?”
“有,就是我。”
孟怀璃扶着桌沿坐了下来,禄伯倒了杯热茶给她,“姑爷呢?”
孟怀璃大约这几日就要生了,铁天弋每天黏她黏得紧,怕她突然要生产,却落单在山庄的某处。
这是因为孟宗翰不喜欢奴仆环绕的生活,偌大的一个宅子只有禄伯一个老头打理内外,连个丫鬟也没有。
“他正在研究他女儿的命盘,没空理我。”孟怀璃答道。
“还没生,怎么晓得是女儿?”
“他算出来的。”
“这么厉害?”玄玉瞪大眼睛,“连八字也算得出来了?”不然排什么命盘?
孟怀璃笑着摇头,“他说反正就在这两天,他每个时辰都排排看,真是个傻爹爹。”她吸了吸空气中的甜香味,“狄霄闻着这甜粥香也该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