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看着孟怀璃一针一线缝着衣裳,不禁有些羡慕,“你在给他做衣裳?”
“是啊,以前他和傲风的衣服都是我做的,那时候老嫌他们好动,衣服破得快,现在想想还挺令人怀念的。”
玄玉闻言,心情不由得一沉。
孟怀璃会怀念那段岁月,狄霄想必也会想念元傲风,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揭穿了霍草儿的身世,他与元傲风也不至于……
“你要不要试试?”孟怀璃打断她的冥想。
“啊?不要。”玄玉急忙摇头。
“你没做过是吧?没关系,很简单的。”孟怀璃不理会她的拒绝,从篮子中挑出一块青色碎布,“绣个荷包给他做生日礼物吧。”
“生日?”
“十二月初八,快到了。”孟怀璃将针线交给她。
玄玉迟疑着,不敢接过。
她从小被当作男孩子教养,从来就没碰过女红,再说,就算她做好了,狄霄会接受吗?她还记得他曾将她送他的木佛抛到地上。
孟怀璃硬是将针线塞进她的手中,“你就算是陪我做吧。顺道陪我说说话,不然可是会闷坏我这个孕妇的,至于要送不迭,到时你再自个儿决定。”
孟怀璃抓准了玄玉吃软不吃硬的弱点,玄玉只得穿针引线,跟着孟怀璃有些笨拙的缝着。
两个女人手上忙着,嘴巴也没闲着,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天,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挨。
至少对玄玉而言,便少了很多时间去想狄霄。
但是对守在屋外的狄霄而言,这样的日子是种折磨。
师父治病时规矩颇多,他不敢挑战他的禁令,怕他一怒之下会撒手不理玉儿。直到玉儿伤势好转,师父出门云游,他更加不敢去见玉儿,他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他只能远远看她的巧笑倩兮,看她的娇嗔颦怒,让胸口从不离身的木佛将他的心烙出一个洞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待续到孟怀璃的丈夫,“神相”铁天弋回山庄,带来五毒教主古鹰病逝,教内无主,教徒四散作恶,为祸百姓的消息。
“这消息打哪听来的?”狄霄蹙眉问道。
“我回来的路上,亲眼所见。”五毒教自从朴月死后,便虚悬圣女之位,现在教主一死,执掌教规戒律的总执法又告失踪,剩下的左右护法忙着争夺教主之位,无心打理教务,教徒群龙无首,乱成一片。江湖上不少人都在奇怪,你既说要一举歼灭五毒教,现在正是大好良机,何以未见动静?”
狄霄没有回答,心里明白这也是他再见仍候在滨河亭的空慧等人时,会面临的问题。
“这大风大雪的,当然是待在家中好,谁喜欢出去打打杀杀?”孟怀璃的声音从内屋飘了出来,“你回来也不来探探我,净跟着狄霄嚼舌根!”
铁天弋回了孟怀璃什么,孟怀璃又说了些什么,甚至铁天弋是如何扶着大月复便便的妻子坐下,狄霄全没看见。
他的一双眼里只有玄玉的身影。
她跟在孟怀璃身后,红色衫裙外披着他买给她的白色皮裘,映衬得她妍丽的容颜更加飘逸出尘。
他怔愣地痴望着,却不敢向前一步,怕自己筑起的堤防会在瞬间溃决,让情感淹没了理智,做出对不起惨死的家人的事。
玄玉见他迟疑,知道他还是在意着她五毒教徒的身分,心难受地揪痛看,却也不敢主动和他说话,怕无端讨了个硬钉子碰。
她收起情绪,走向铁天弋,福了一福、“铁兄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你是?”铁天弋先是为她的美貌吃了一惊,然后本能的替她观起面相来。
“她是玉儿,也就是你说的失踪已久的五毒教总执法玄玉。”孟怀璃介绍道。
“这便没错了。”
铁天弋立起身子,欲向玄玉行礼拜下,玄玉赶忙扶起他,“你拜我作啥?”
“草民不知公主殿下驾临——”
“公主?”狄霄和孟怀璃俱感惊愕。
孟怀漓更是怀疑自个儿的相公是不是在外头撞坏了脑子,“喂,我说她是五毒教总执法,可不是说她是公主耶!”
“玄玉的出身你听过没有?”
孟怀璃点头,“妖灵皇子——”她蓦然住了嘴。
啊?可能吗?
铁天弋微微一笑,搂着妻子,唤住正被狄霄拉扯出门的玄玉,“公主殿下,草民劝你一句,情根不断,命难久长。”
情根不断,命难久长?!
玄玉一愕,不由得抬眼望向狄霄,只见狄霄脸色一黑,一把将她紧搂入怀,恶狠狠地瞪向铁天弋,“妖言惑众!”随即转身,奔出了大厅。
“他骂你妖言惑众那!狄霄耶!”孟怀璃惊愕地目送他俩离去,嘴里轻嚷道。
“你看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铁天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难得嘛!你难得被骂,而狄霄也难得骂人嘛!”孟怀璃娇柔地倚进丈夫怀里,“玉儿真的得断情根才能活命?”
“若有贵人相助,那倒也未必。不过此次情关确实是她的一个大劫,度不度得过去,全凭她自个儿的造化。”他在妻子的脸上偷得一吻,轻问:“有没有想我?”
“别这样,大白天的……”她不断拨开丈夫不规矩的手。
“咱们回房把门窗关起,谁会晓得……”
狄霄搂着玄玉施展绝妙轻功,疾往后山而去。
有人要抱着她跑,玄玉也乐得轻松,安稳地赖在狄霄怀中,一双美目半眯着他,见他刚毅俊美的脸宠冒出细细的汗珠子,才有些不舍地道:“放我下来,我自个会走。”
虽然有些舍不得这个暖炉,但也不能就让他这么抱着她一直跑下去吧。
狄霄低头看了怀中人儿一眼,见她鼻头冻得通红,本该嫣红的唇瓣却无半丝血色,他忍不住拉紧皮裘,将她里得更为严实,又再奔跑了一阵子才停了下来。
“你怕不怕高?”
“什么?”
玄玉挥开遮住视线的雪花,昂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株合抱的巨树,枝叶盘根交错,树皮满是皱折刻纹,最神奇的是树干只有一半是暴露出来,另一半则完全没入山壁里,包括全部的根部。换言之,它是从山壁里续出长成的。
“好奇特的大树!是一株还是两株?”
“两株,是夫妻树。”他将她的双手揽到自己的颈子上,再度拉好皮裘,尽量不让冷风吹拂到她,“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玄玉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你要攀上去?”
话声才落,他的身子已窜飞上去。狄霄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握住结冰的树枝,一路往上攀升,雪花不断地飘落,落在他的脸上融成雪水,落在他的发上结成银霜。
他看来有些狼狈,有些憔悴,有些……令她心悸。
“抱紧,我要放开你了。”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
“啊?”腰上的铁臂松开,玄玉本能地揽紧他的颈项,低头一看,发觉两人已离地丈许有余。
如果摔下去,怕是神仙也难活命吧!
她回眸,才发觉狄霄一手攀着树枝,一手敲着树干上的积雪,自己则被紧紧地压在他的身子与巨树之间,玄玉看着他冷肃的俊脸,柔柔地泛开一抹笑,“如果我就这么松开手,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不许松手!”他立即将她的身子压得更紧一些,怕她真的松开手去,右手扳紧枝扭,低头看她。
安在她身上的皮裘略微松开,雪花染白了她的发丝,她绝美的笑靥就像一株雪地中盛开的雪莲。
狄霄的心头狠狠一震,他喑哑着声音说:“你若松手,我会一辈子恨着你的愚蠢。”玄玉一笑,“那也算是记得了——”